德國。原來如此。
這日的陽光明媚卻寒風吹徹,低旋在人耳畔,像是哭聲悲泣長吟。
書房的門迎麵敞開,再沒有人攔他。大步走出了書房,秦嘯川的腳步卻逐漸僵緩了下來,揚頭望去的視線有些虛晃,走廊上的拱形磨砂玻璃窗,濾進了澄澈的光線,那潔淨的溫暖是再也驅逐不了他心底的黑暗了。
他慘淡的一笑,譏諷至極。
“小九!你要去哪兒?”母親的呼喊聲幾乎同他擦肩而過。
“信芳,快!去攔住你弟弟!”
“九少!”
“.…..”
“啊!來人啊……快!”被踹倒在地的守衛慘痛一叫。
“九弟,不要!”急忙追出門去的秦信芳在石台上結結實實地崴了一腳,她還顧不得疼,下一秒兀自驚惶地瞪大了眼睛。
前院車道上的軍綠色吉普車一路橫衝直撞,李管家站在大門口指揮著小廝合攏大門,隻是人哪裏快得過那速度幾近爆表的汽車呢?黑色厚重的車胎將柏油路麵摩擦起一股難聞的橡膠味,寬大厚重的車頭對著那半攏的鐵門以破竹之勢,等到汽車撞出大門外時,鐵門上還沒來得及鬆手的小廝們均被甩出去好幾米遠,摔得頭破血流。
“讓他走!”亂做一團的大廳裏猛然傳來秦季年沉穩粗糲的聲音,他眸中隱忍著怒氣,嘴角卻在下一秒毫無預兆地抽搐起來。
“大帥!”近身的侍從官是第一個發現秦季年麵上的青白之色,到人倒下時正好穩穩地扶住了秦季年。
“過來,速去陸軍署把三少爺請回來。”三姨娘低聲叫來一名衛戍,待吩咐完之後才跟著秦夫人趕去大帥跟前。
三姨娘警惕地望了一眼馮季鄉,卻見那老人臉上似乎是早有預料,波瀾不驚道:“來人,把梁軍醫請來。”三姨娘隔著人群目不轉睛,可待聽到馮季鄉熟稔的吩咐聲,心頭還是頓起驚怖。
這一場亂,攪得人再無法入睡。葉文佩索性起身倚靠在床頭,目光探向一側,身後的房門卻嘎吱一聲響了起來。
“佩兒。”
葉文佩的目光忙從光亮的陽台上收回,回頭一笑卻是慘敗無比:“姑母。”秦嘯川如此大的反應,看來馮老……還是按捺不住攤了牌。
“值得嗎?”葉夫人的臉上似有猶疑,低歎一聲,還是忍不住問道。
“我不知姑母在說什麼。”她麵上的神情太過淡漠,卻是冷靜過了頭。
“.…..念竹!你不能毀了你自己。你外祖父當年其實並不……”
“姑母既然叫我念竹,便念竹知姓曾!”
“唉,念竹……既然咱們已經得到鐵印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葉夫人似是不死心。
葉文佩聞言輕蔑一笑:“可我——改主意了。”
她的目光一轉,卻是落在陽台外視線所及的車道上。窗外卷起了風,屋簷上發出簌簌的聲響。那一室的陽光驅不盡心底的涼意,眼裏氤氳起水汽,眼前朦朧得像在俄國那個遙遠的冬日,火車車窗上她掌心觸不到的霜花。一張英挺的麵孔倒映在墨色的窗上。到底是什麼迷惑了她?那一夜看得人有些癡,他近在咫尺,她仿佛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