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同家裏鬧了矛盾,眼下大帥府派了數百兵馬過來尋他,宅邸內外還有他幾十名手下在場……我奉勸各位一句,不如就此收手,趕緊各尋生路。”她氣息不穩地說著生硬的扶桑話,小腿發軟漸漸蹲下身子跌坐在雪地裏。
“春田君,這女人似乎說得是真的,咱們……”穿著黑色棉衫的平頭男人猶疑地探向四周。
白芸生大學選修過東洋語言課,雖會說一些對話,可聽著那平頭男人嘰哩哇啦語速極快的扶桑話,也聽不清明了,隻緊張地盯著那人臉上的表情變換,心裏做著盤算。
領頭的春田君,便是之前在前院的路上,白芸生偶然看到的那個武士打扮的扶桑男人。
“……哎,這可怎麼辦?大人指名要取那位少爺的性命,此番我們回去之後要如何向大人交代呢?”
名喚春田的人抬手抹了一把頭頂的小辮兒,接著痞笑著重重地放下了肩頭翹起的長刀,那刀鞘沒入雪地裏,離白芸生的腿隻有幾寸遠。
刀出鞘的時候速度極緩,像是割著人心一般煎熬著發出刺刺的摩擦聲。春田屈膝半跪,刀已架在了眼前平視的美人頭上。
白芸生的呼吸努力保持著平穩,可身子抑製不住地輕顫起來,“殺我,沒有任何意義。”她冷笑道。
春田凝著麵前這個故作鎮定的倔強小美人兒,嗤笑一聲,手一挑,刀切斷了美人盤發的個花繩,美人一瞬花容失色,卻咬牙硬是沒吭一聲。
那如墨的發披散開來,墜到了白亮的雪地上,驚豔眾目。白芸生察覺到那春田的笑意越發怪異,下意識偏頭往旁避去。可那春田是習武之人,眼疾手快便觸上了美人的下巴,用力一抬,隻見一雙眸色淺淡的美目染著雪霧美幻驚人,神色無畏無懼,倒是讓春田有些意外感興趣了。
“那位少爺,看來並不疼惜夫人呢……夫人為他以身試險,又是何苦呢?”春田說著流利的中文,隻是語調有些偏南方口音,若不細聽根本察覺不到。
白芸生心下一驚,隻盼望著秦嘯川能平安無事的離開這裏,“先生既然看得這樣透徹,那剛剛也該聽見了……秦家九少另有所愛之人,臨產在即,而我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掛名少夫人,孰輕孰重還望先生心裏有數才好。”她拖延著時間,也暗示著春田不要將她當作籌碼,當作要挾秦嘯川的“不得已”。
春田觸著指尖下膚如凝脂的嬌顏,眉宇間卻心念一動:“夫人這樣一說,在下還真是得憐香惜玉了。”
白芸生正鬆了口氣,卻聽得那春田起身用扶桑話吩咐道:“帶上這位夫人,咱們打道回金陵。”
……金陵?!她掙紮著被人架起,臉色刹那雪白,目光淒艾地探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那一刻她在期盼著什麼呢……那一刻她明明不該再想他。
……如此也好,就當她從此絕別消失在這裏,就當他從沒有遇見過她,白芸生漸漸認命般放棄了掙紮。視線一片模糊不知是寒氣還是淚,她僵硬地邁著步子,恍然卻聽見走在前麵雪霧中人裏傳來幾聲悶響,隻見春田的手下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餘下幾人背貼著背紛紛拔出了刀。
“放開少夫人。”雪霧裏漸漸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和槍杆子拔栓的響動。
白芸生聽出來了那是許朔的聲音,隻是還沒來得及說話,脖子已被春田粗礪凍人的手狠狠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