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朔想著自己的心事,倒沒能注意,秦嘯川此時已穿戴規正,領著秦信芳下了樓。待秦嘯川看見許朔那一刻,眸光卻一瞬變得異常冰冷。秦信芳不明所以,疑惑地望向許朔,此刻隻覺這二人之間的氣氛分外緊張怪異。
“立馬給我滾去陸軍署打報告,該怎麼寫你自己心裏清楚,這段時間別讓我看見你。”
“是,九少。”許朔心潮起伏,他不知道九少是否察覺了什麼,沒有怨言,隻回敬了一個軍禮,轉身疾步離開。
秦嘯川望著許朔的背影,他恍然記起了一些事來,之前在牧山馬場,葉文佩的馬失了控......
“小九!”秦信芳一聲低斥,打斷了秦嘯川的思緒,他轉身對上秦信芳寫滿質問的臉,卻是沉默,“你這樣做,可對得起芸生?!虧得六姐回天津前還去了趟北平替你看望她,芸生當時還眼巴巴地問我,你什麼時候去北平?她盼著你,念著你,你就這樣叫人失望......這事要是給她知道了,你想想要她怎麼辦!”
“六姐,夠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對不起芸生,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按照原來的計劃,他此刻該提著由頭去收拾那群扶桑特使,可閉眼卻滿是葉文佩那張神色低落的臉,秦嘯川煩躁起來,不自覺加重了語氣。
秦信芳望著秦嘯川憤憤離去的背影,氣得轉身就要上樓去,隻是剛剛走上二樓的平台,迎麵便撞見了方才在臥室的那個女人。秦信芳的目光打量著麵前這位穿著秦軍軍服的短發高個子女人,心下驚詫不已,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還是這樣的身份。
“冒昧問這位小姐一句,你是哪個部的?”
葉文佩也聽出了秦信芳的語氣不善,雖然她是秦嘯川的六姐,可要她對著那明顯鄙夷的目光露出好臉色,她葉文佩還是做不到。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樓下的傭人紛紛有秩序地迎出了大門,秦信芳知道是秦季年回來了,也不欲多作糾纏免得引人注意,轉身正準備下樓去問候秦季年,卻被身後的女人搶了個先。
葉文佩仗著身高腿長,兩步就超過了秦信芳擋了她的道。
“你!”秦信芳還從未見過這等無禮的女人。
“哼,秦六小姐不是問我是哪個部的嗎?”葉文佩抬了抬下巴,望著大廳裏的人,繼而嘲弄道:“豐台,馮老。”
秦信芳氣得咬牙,真不知小九那混小子又招了個什麼妖魔鬼怪來......隻是轉瞬想起才從北平見過一麵的白芸生,便忍不住低歎了一聲。
......
“芸生,我和喻珍要出去買文具,你需要帶點什麼嗎?”
程瀾瀾收拾著自己的手袋,開口詢問著伏案在桌前複習功課的白芸生,隻是問完,卻久久沒有得到回應。
“哎!芸生,我問你要不要帶東西呢?”她忍不住轉身上前戳了戳桌前神遊的某人。
白芸生愣了一下,微微遲鈍地側了側頭,“哦......你剛剛說什麼?”她望著瀾瀾探究的眼神,有心無力地勾出一抹笑意。
“算了,算了,不問你了,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和喻珍要出去買文具,我看你開學買的墨水也都快見底了,就給捎帶一瓶墨水,你看行嗎?”
“好。”白芸生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垂下的唇角卻再也勾不起一絲微笑。
程瀾瀾性子粗,倒也沒能注意白芸生的異樣,隻火急火燎地擺了擺手,眼下孫喻珍還在宿舍樓下等著她,再次確認手袋裏的東西沒有遺漏之後,便急匆匆地下樓去了。
隻剩一個人的宿舍就仿佛又回到了最後一次結束的那個冗長的暑假,她一個人待在私宅,孤獨又安靜。白芸生合上看了許久卻沒有翻頁的書,起身打開了窗戶。窗外入眼的是宿舍樓道邊一整排的杏花樹,去年學校剛移栽進來的,這年春天才見到第一次花開。因近來風和日麗,道上鋪起了一層薄薄的花毯,她望著瀾瀾同喻珍打打鬧鬧遠去的背影,隻見兩個女孩子的黑色棉紗裙擺帶起了花絮,好似一群縈繞在腳步間的小蝴蝶,翩翩飛舞,眼花繚亂......讓人失了神,思緒一瞬不知又飄到多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