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信芳抱著個暖壺,站在落地窗前,窗上飄落著幾朵零星的雪花,抬頭一探,隻見那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還沒有透亮。她緊了緊旗袍外的羊毛大衣,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父親終於忙完了新兵的事,前幾日到了家,卻在當晚就和母親大吵了一架.後來兩人,一個去了白芸生房裏,一個始終守在秦嘯川床前。
她知道在西苑裏的事左右是她九弟做錯了,可臥室裏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她問過白芸生,她卻死活不肯說,隻是不住地搖頭落淚道:“六姐姐,我不是想這樣的……我,我不是想要他那樣的!”
她知道那一槍是九弟逼她開的槍,她太了解她那意氣用事的弟弟,可是也心疼這個遠道而來的妹妹,終是不忍心,便再也不逼問她了。
二樓的臥室裏,白芸生,回想起幾天前隔壁幾間房之外的爭吵聲。
秦夫人聲嘶力竭地哭喊:“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為了報你的恩,將那樣一個女孩子接了來,我的小九怎麼會癡心到這個地步,狠心對著自己開槍!”
秦季年卻砸了東西,怒不可遏道:“你還敢怪別人!他敢對白家丫頭做出那樣丟人的事來,要不是他打了這一槍,老子保管還要收拾他一頓!”
“小九可是你兒子!那件事他說了不是故意的,可那女孩子就是不依不饒,你叫我……”
秦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秦季年卻急急吼道:“你給我住口!我秦季年真是愧對白家亡靈!”
……
她無力再顧及其他,手裏捏住那封沉重的信,是秦伯伯今日親自交到她手上的,他對她說:“你父親已經收到貨款了,他給我寄了信以示謝意。這另一封是給你的。”
滴了火漆封口的信,正麵幾個大字寫著:愛女親啟。
白芸生盯著那幾個行草大字,仿佛要盯出一個洞,來證明自己其實看錯了。她顫抖著虛脫無力的手,拆開信來,隻那一眼就急急落下淚來。
她哭著看完了信,終於明白所有緣由,卻是什麼都晚了。
白芸生走的那日,隻有秦季年派了個司機送她。
她到火車站時,這才發現秦信芳也偷偷跟著來了火車站。
她攔住了她,急道:“芸生,好妹妹,你別是聽了母親的氣話才要走的吧?”
“六姐姐,我不怪秦伯母,是我這樣的女孩子實在……和他不合適,他若是醒了,你就告訴他我回家去了。”她的眼裏漸漸盈上水花,吸了口涼氣,哽咽著又道:“六姐姐,你叫他忘了我吧,讓他……讓他再重新找個喜歡的女孩子。”他和她的人生都還很漫長。
他那樣的癡像是著魔一樣,怎麼能忘?秦信芳歎氣,從手袋裏拿出一個淡青色的繡花荷包來,紅著眼徐徐道:“妹妹你記得你剛來的時候,六姐姐還打趣說忘了給你備份見麵禮……我真是舍不得你,這個東西不值錢,卻是跟了我好些年的護身符,去北平念書這幾年你一定得平平安安的,六姐姐若是空了,就去北平看望你。”
白芸生看著秦信芳終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她點點頭,接過那個繡著一隻鶴的荷包,提著她來的時候帶著的那隻小皮箱,領著嬤嬤頭也不敢回的上了火車。
秦信芳失魂落魄回去的時候,卻見大廳裏的母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姨娘也在一旁紅了眼。
“母親你們這是……”她驚詫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人打斷。
隻見芬兒丫頭分外開心的說:“六小姐,少爺下午就醒了,現在正找你呢!”
“信芳,你趕緊去看看吧,我下午同你母親去見他,他死活不肯見。”三姨太起身急忙道。
秦信芳點了點頭,她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見她們,小九終歸是長大了。
她輕輕推開門,看著床上坐著那個纏著繃帶的弟弟,小聲問道。
“丫頭說你找我?”
秦嘯川點了根大衛杜夫,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才回道:“她上火車走了吧。”
“嗯,回家去了。”她剛一說完,卻是發現了什麼不對,急忙又道:“九弟,你怎麼知道她……”
秦嘯川卻是笑了,接著咳了幾聲,“六姐,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偷偷跟著她嗎?”
她走了,原來她真的走了。原來她這樣狠心,等不及他醒來就走了。
秦信芳卻是不解,皺了皺眉道:“九弟,你這又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