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城裏,大大小小的館子不少。
倒是隻有其中一處華煙齋,是最得秦信芳喜愛的中餐館子。
這華煙齋的菜向來做的清爽可口,比起其他館子來清淡又養胃,於是許多愛吃又怕身材走樣的上流社會小姐太太們,若是要吃中餐,便都會來華煙齋這裏。
眼下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晚飯點,幸虧今日秦信芳早早就在華煙齋預訂了包廂,於是這沒等一會兒,一桌清淡的酒菜便端上了桌。
那上菜的侍者掃眼一看,卻發現那座上隻坐了三個人。
“這次多虧了秦小姐肯幫忙,不然在報社,這等好差事哪裏還輪得到像我這樣的新人。”一位靦腆青澀的少年從酒桌前起身,他手裏端起一杯酒恭敬的對著秦信芳感激道。
那敬酒少年白色的翻領襯衫外,罩著件咖啡色的馬甲,下身穿的卻不是配套的同色西褲,而是一條褪色的深色工裝褲。雖說搭配著實奇怪,卻也看著得體,隻是不難猜出這人此時的境況。
“承澤弟弟你客氣了,想當年在天津女子中學的時候,你姐姐慧恩還與我是同桌呢!”秦信芳溫和地說道,卻推拒了少年敬的酒。
方承澤清俊的麵上微紅,隻好局促地放下酒杯,這時又聽到秦信芳道:“你姐姐,如今還好嗎?”
少年清澈明淨的眼裏笑意難掩,忙回道:“姐姐三年前就在鄉下老家嫁了人,姐夫是學堂教書的,第二年姐姐就生了對雙胞胎,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秦信芳看著那個少年隻欣慰一笑:“那便好,虧得你拿信來找我,不然我還以為你姐姐都要把我這個老同學給忘了呢。”
“不敢!不敢,秦小姐可算是我們方家的貴人。”
……
酒桌上就三個人,白芸生聽著一旁兩人的寒暄,頭卻微微的有點發暈,心下想:怕是今早在陽台呆久了,有些著涼。
此時她卻又不好打斷秦信芳,掃眼一看,桌上沒有茶,於是她隻得端起一旁的杯子斟了一杯酒,心下想:這白酒或許能讓人清醒清醒……一杯接一杯,白芸生卻隻覺得頭似乎是越來越暈了。
等秦信芳轉身發現她時,卻已經晚了,隻見她忙奪過酒壺,驚呼道:“芸妹妹,這酒你可是喝了多少呀!”
白芸生的臉上漸漸浮上了紅暈,她搖搖頭卻隻看見秦信芳和那個少年都在眼中變成了重影……她這是怎麼了?她趴在桌上又搖搖頭,接著衝秦信芳皺了皺眉,忍了好一會兒才脫口委屈道:“六,六姐姐,我頭暈的打緊。”她好難受。
秦信芳忍不住笑道:“這才一會兒沒盯著,你就喝了小半壺,能不暈才怪!”
一旁的方承澤卻看呆了眼,他默默抱緊了懷裏的相機,眼裏全是那個女孩子雙眸迷離下嬌豔的臉……竟比今日在攝影棚初見時還要驚豔,他忙壓抑住心裏的那陣激蕩,低下頭不敢再看。
秦信芳俯身擦了擦白芸生額頭上細碎的冷汗,心下一驚,忙扶起她對身後的方承澤道:“承澤弟弟,得麻煩你下樓幫我叫我家司機上來一趟,我這妹妹像是有些低燒,得趕緊回家去。”
方承澤緩過神來,卻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急忙回道:“不如,就讓我幫秦小姐把人送下樓去吧!也省得司機跑上跑下的耽擱。”
秦信芳猶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道:“嗯,也好,那就麻煩承澤你了。你且先送人下去,我拿好東西就跟下來。”
方承澤扶著白芸生走在木製的樓梯上卻並輕鬆,因為他個子也不矮,為了穩住她隻好弓著背走。可不過一會兒,他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心裏竟生起了細密的汗來……明明隔著那淡青色的薄紗夾層的軟緞,卻倒像擱在了溫潤的暖爐上似的,掌心越發濕熱。
方承澤緩緩鬆開她,隻想將掌心的汗往身上的馬甲上擦淨,卻一個不留神讓人從懷裏掙脫摔了出去,他驚慌失措下也顧不得多想,隻伸手將人一把撈回懷裏,卻還是不夠小心……隻見她的額頭緩緩擦過木扶手,接著那張驚豔的小臉上眉頭微蹙,疼的悶哼了一聲。
“對不對,對不起。”方承澤慌了神,以為撞慘了她,便再顧不得多想,隻一陣手忙腳亂後,急急抱起人片刻不敢耽擱的往下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