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咧了咧嘴,抓著碗筷就往那邊跑。
馬氏的臉陰沉下來。
與大央相比,三寶也是大房的兒子,是禾老大去世的原配生下的親生子,隻是自幼腦子裏好像是缺了那麼一點東西,有些不靈光,木愣愣的,馬氏沒少虐待他,但他皮糙肉厚不害怕,隻會傻兮兮地笑,一趁對方不注意抓一把吃的就跑,常常把馬氏氣得沒脾氣。所以三寶是禾家最胖的孩子,一身的肉,特別能吃。
有俗話說有奶吃就是娘。
誰給三寶吃的,他就跟誰親,久而久之,馬氏就不大管他了,倒是時常給他點吃食籠絡他!
三寶這樣的孩子,不管放到哪裏,都翻不出來大波浪,沒必要提防!
但這也不不代表她樂意看到三寶壓在自己兒子身上。
但是,她冷眼瞅了瞅左右,最終隻冷笑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一頓飯有驚無險地吃完了。
而躊躇了半天的禾老二也終於開口:“爹,今個兒半下午我們就回去吧,鎮上也忙著,該開學了都!”
禾老爺子點點頭:“中,那就回吧,教書的同時多複習複習功課,來年再考!”
今年五月份,禾老二進府城考舉人,仍沒有中。
是以禾老爺子這問話中多少含了一絲失望與黯然。
禾老二低下頭不敢說話。
馬氏原本坐在那裏不動彈,還是禾老太太瞪她一眼,才不情願地起身收拾碗筷,禾夏兒與連翹也忙幫忙。
禾老太太就對禾夏兒招手:“夏兒,你來給奶穿針,我把那圪壋介給剪了!”
所謂的圪壋介,是五賢鎮的方言,指紅高粱棒子,又直又細,可以單獨做盛放東西的大盤子,加上去了高粱籽兒的黍黍頭,就可以做掃帚與刷鍋刷子。
其實,在五賢鎮,刷鍋的刷子被稱為“咕嘟兒”,這種發音並不準確,而在五賢鎮,能找到很多這種的方言。
比如說玉米芯兒,就叫做“穀底襖兒”,底和襖連在一起讀。玉米杆子叫做“格擋兒”。高粱上的杆子就是“格擋姐兒”。
這些方言禾早並不知道是怎樣形成的,但是與官方話卻相差了千萬裏,幾乎沒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馬氏對有些傻愣的三寶是拉攏的辦法,而對禾夏兒,卻是千方百計的打壓虐待。
禾早一直認為自己在禾家是悲慘的,但不能否認,禾夏兒才是最悲慘的一個。
她比禾春兒小一歲,但卻又瘦又小,幹巴巴的,沒有一點少女的豐潤,臉上總帶著愁苦的神情,就像是一個老頭子。
她這種愁苦,是集於身體與精神的雙重虐待,相比之下,禾早就幸運多了。
唯一慶幸的是,禾老太太在所有的孫女中,最疼愛的也是她。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但是自從禾夏兒一出生,她就對她特別好,可是,禾夏兒是在馬氏手下討生活的,她對禾夏兒再好,也隻能稍微改變下她的生活環境,卻不能真正把她從馬氏的魔爪中解救出來。
就像是剛才,她讓禾夏兒幫她穿針,其實,為的就是能夠讓禾夏兒少幹點活,而禾家的人都知道,如果禾夏兒跟著馬氏去了廚房,所有的活計都會落到她一個人身上。
這就是有了後娘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