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氣,已經開始漸漸沉悶起來。這樣的日子興許還有好幾個月。不過比起這冷清的嵐汀園來說,這天氣還是弱勝一籌的。
“小姐,今天是大小姐的生辰,老爺說了讓您準備準備,未時一過就與他一同進宮。”倚蘭端著茶水緩緩走進屋。
“好,你去打點打點,為我準備一份賀禮。”慕錦年走到桌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讓倚竹過來幫我梳頭。”
“是。”倚蘭俯身退下,輕輕合上門。
一眨眼,姐姐進宮為妃已經三年了,記得三年前她的生辰,府裏上下忙活了一陣,卻連道賀的人都不滿一桌,而今姐姐已經身居貴妃,前兩年也沒見皇上為她如何操辦。而今皇上特地在霓裳宮設宴,宴請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想來皇上是真的寵愛姐姐,可是姐姐真的幸福嗎?姐姐要的真的是錦衣華服,玉珠金釵嗎?
門緩緩打開,倚竹端著錦盒走進來。
“小姐,這是倚蘭準備的,請您過目。”
打開盒子,一支鑲金流蘇釵靜靜的躺在錦盒裏,不禁眉頭一緊,“金釵?”
“小姐不好嗎?”倚竹仔細盯著釵子,看不出什麼不妥。“金釵是好,卻不適合姐姐。”她放下手中的錦盒,打開銅鏡前的木匣,取出一支玉步搖,“皇宮深院,太過華貴總歸不是好事。”“小姐想穿哪件?”倚蘭打開衣櫃,清一色素雅羅裙,慕錦年不由得皺起眉頭。不好看嗎?小姐平時不是都愛穿這些麼。倚竹訕訕合上櫃子。
“去把今年春節爹給我做的那件衣裳拿來。”她坐在妝台前,解開倚竹為自己隨意挽上的發髻,“倚竹,我要換配那件衣服的。”
“是。”倚竹撩起她的長發,輕輕梳起,不到倚蘭拿回衣服的時間,就已經為她梳好一個隨雲髻,白玉鑲金的發飾輕輕扣在髻上,插上一支金鏈簪流蘇隨意下墜。不一會兒,倚蘭拿回一件紫色錦袍,換下身上的衣服,張開雙臂待倚蘭為她穿好。慕錦年的美是無可挑剔的,絕美的輪廓,清澈流轉的眸下襯著渾然天成的高貴氣質,就那麼安靜的站著,一襲錦緞也掩飾不住她骨子裏透出的憂傷。
“小姐真好看。”倚蘭俏皮的看著錦年笑道。“那是老天爺賜給小姐的。”倚竹為她輕輕撫平衣角道。錦年撇過妝台上的銅鏡,這樣的容貌倒真不是老天爺賜的禮物,是老天爺的懲罰。“我們走吧。”
出了侯爺府,慕白早已等在門外,掃過眼前的女兒,輕歎一聲,鑽進軟轎。慕錦蘇看著自己的父親打量自己時的無奈,嘴角微微揚起,自己從來不是父親最憂心的女兒,所以這次進宮也是,她也絕不會讓父親為自己擔憂。一想到這裏,她橫下心快速鑽進後麵的軟轎。
“起——”
軟轎被一下抬起,晃悠悠走在路上。錦年掀開轎簾,深深望了一眼侯爺府的大門。這樣一走,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即便是僅隔數裏的皇城,一道宮牆狠狠將她隔絕。回想昨夜父親的話不斷浮在腦海裏,輕輕放下轎簾,身體軟軟靠著轎子。
入夜的時候還是有些微涼,父親突然讓人叫自己去書房為了什麼。慕錦年帶著滿腹的疑問緩緩推開書房。
“爹。”輕輕喚了喚背對著門的父親。
慕白看著牆上的畫像,眼眶早已泛紅,畫中的女子清麗脫俗,手持書卷依靠著亭柱,滿眼笑意,三千墨絲柔軟飄逸,透露著仙子般的氣質。婉然,我真沒用。犧牲了蘇兒卻仍舊保不住年兒。年兒她還小,還不經世事,為什麼要為我們慕家做如此犧牲,我沒用,都是我的錯。婉然,我好累,為什麼你那麼狠心要拋棄我們獨自離去。當年你送蘭兒去祁國原來才是最正確的決定。我好恨自己為什麼要一己私心留年兒在身邊。慕白的心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早上下朝後皇上獨自叫他去議政殿,像是隨意問起的話,卻飽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