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拙帶著王寡婦東轉西繞的折騰了老半天,覺得哪裏都不安全。幹脆帶著去了破廟,畢竟這裏比較僻靜,暫時避下風頭還是可以的。而且他也隻知道這麼一個地方。
兩人經過一路飛奔,也都冷靜了下來。
王寡婦扯了扯衣襟。這是那個二鬼子頭頭的外套,穿在身上有點大。一拙也是跑出來半天才注意到這個。可也不能再讓人家脫了呀,裏麵那件實在起不到什麼遮羞的作用。還好這黑燈瞎火的,也不用擔心讓人撞見。
“嬸子,你先在這避避風頭。俺回縣裏看看情況,明天給你送吃的。你別亂跑啊。”一拙抱了團幹草,把木板床鋪了一下。示意王寡婦在這休息。
王寡婦現在反倒不怕了,坐在床上,正了正身子道“大侄子,俺不怕死。這麼多年,日子也沒見好過了。有時想想,還不如幹脆隨那死鬼去了,也省著活著受苦。就是希望去的時候能幹幹淨淨的,別到了那頭遭死鬼嫌棄。俺殺了人,現在回過勁來想想,不能連累鄉親們。俺還是回去吧!”
“嬸子你就安心在這躲著吧,別胡思亂想的。小鬼子在這待不長,說不準明兒就撤了。”一拙安慰了句,就轉身往縣城裏趕去。他現在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死的是個二鬼子頭頭,縣城裏肯定已經鬧翻天了。
果然如他所料,回到縣城的時候。這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地方警衛隊和二鬼子把人都集中起來,逐個排查。日本兵則在製高點架起了兩挺輕機槍。還有兩個日本兵牽著軍犬在人群裏轉來轉去的嗅。
老張兩口子正在接受一個二鬼子的盤查。“老總,俺們都是本份人家。那殺人放火的事,別說去幹,聽到都躲老遠咧。俺兒還在皇軍那當廚子呢,都是良民哪。”
一個戴著眼鏡的二鬼子正翻著人口登記簿,皺了皺眉頭“你們家不是還有個學徒嗎?人呢?”
“叔,你們咋在這?俺找你們半天了。”一拙屁顛屁顛的從人群裏擠過來。陪著笑對二鬼子道“老總好,俺先前正鬧肚子。完事之後就找不到俺叔了。您老別見怪哈。”
二鬼子狐疑的打量了下一拙,沒看出啥端倪來。十六歲的半大小子,就算調皮點,也絕對沒那個膽量幹殺人的事兒還往回跑。擺了擺手“到那邊去吧,等抓到了凶手,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話音還沒落,一條軍犬猛的向一拙狂吠起來。牽著他的小鬼子一撒手中鏈子,頓時就像離弦的箭一樣的撲了上來。目標正是一拙的咽喉。
這種狼狗站起來比一拙還高半頭,受過嚴格的訓練。此時表現出異常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一驚。
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甚至都沒有經過大腦。一拙手一抬,正好拍在狗頭上。
“啪”的一聲脆響。
在場所有人心頭都是一抽抽。然後就看到剛剛還生龍活虎的軍犬口鼻溢血,趴在地上沒了生息。
“俺……俺不是故意的……”一拙手還沒縮回來,傻傻的說道。
“八嘎!”腰上挎著軍刀的日本軍官大罵一聲,從身旁士兵手中奪過輕機槍。對著一拙就是一通掃射。一個營隻配一條軍犬。掃雷,追蹤,傳信都是好手。他是打著剿匪的旗號才死皮賴臉從少佐那裏借來兩條的。在他眼中,忠誠的軍犬可比陽奉陰違的二鬼子寶貝多了。
一拙是站在人群中的,這一通掃射立碼就倒下一大片。
剛剛那個負責盤查的二鬼子死了,死不瞑目。他到死也想不明白,這無妄之災怎麼就落到了自己身上。附近的無辜百姓也倒下一大片。
一拙肩頭中了一槍,透骨的疼痛像蜘蛛網一樣蔓延到全身。
真的很疼!心裏疼!老張正壓在他的身上,咳著血沫子,噴了他一臉。對他露出個難看的笑臉。從嗓子眼裏擠出句話“愣著幹啥?還不跑?”
狠狠咬著牙,衝進了混亂的人群裏。然後消失在黑影中。充滿血絲的眼睛拚命的瞪著,不能讓淚水模糊了雙眼。
老張死了。背上那五六個血窟窿還在冒血,眼睛圓睜著,停留在老伴的屍體上。
尖叫聲,悲鳴聲,怒罵聲,慘叫聲,槍聲亂成一片。場麵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控製。
再後來發生的事情,一拙不知道。他逃回破廟就暈過去了。
王寡婦默默的給一拙清洗傷口。她心裏有數,躲在這裏也能聽到縣裏的槍聲。
一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夜裏了。深深的疲憊感從身體裏傳出來,眼皮重的能夾死蒼蠅。嘴巴幹的似乎冒起了煙,左肩還傳來悶悶的痛。
“醒了?喝口水吧。”王寡婦把一拙的頭墊到腿上,用一個破碗小心的把水端到一拙嘴邊。見一拙喝了幾口,鬆了口氣“傷口包紮了一下,但子彈還在裏麵。俺取不出來。縣城那邊打了一夜的槍,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說完把碗放到一旁,又讓一拙重新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