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年前,日本對中國不宣而戰。少帥張學良一聲令下,裝備精良的20萬東北軍沒放一槍一炮,全線撤退。至此整個東北三省淪陷。日軍在那些主要城市燒殺搶掠,惡名遠揚。雖然臨江地處偏遠,可是誰都說不準什麼時候厄運會降臨到這座城市。
“叮,叮,叮……”節奏輕快的敲打聲從張氏鐵匠鋪裏傳出來。一個****上身,隻在胸前掛了塊牛皮圍裙的年輕人正目光專注的把一塊燒的通紅的細鐵條貼到犁頭上輕輕煆打著。犁頭上原本的斷麵,在煆燒錘打中,逐漸被細鐵條補充上並融為一體。
待完全看不出修補的痕跡後,少年才把犁頭放到一旁,讓它自然冷卻。正蹲在一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的老張,上去檢查了一番。哈哈大笑道“小一呀,越打越像樣啦!照這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搶我的飯碗嘍。要不你給我當兒子得了,也別叫我這家傳的手藝斷嘍”
這打鐵的年輕人正是當年的一拙。十六歲的他現在已經有了幾分大人的樣子,幾年鐵匠學徒下來,纖瘦的身板隱隱看得到肌肉的雛形。容貌上變化不大,卻退去了當年的稚嫩。身高也長到了一米七多。唯一和其他人顯得格格不入的,則是頭上挽著的那個道士特有的髻子,畢竟這個時期男人留長發的已經不多見了。
絡緦胡子老張,其實就是張磊的爹。這個鐵匠鋪子和打鐵手藝都是祖傳的。原本想讓兒子繼承衣缽。不曾想那個不肖子吃不了苦,偏去跑館子裏做個打雜的。還是後來兒子帶一拙過來做了學徒,他才不再逼迫兒子跟他學這個。起先他是可憐一拙的身世才留下來做個學徒的,後來見這孩子聰慧,什麼東西一點就透。也是越發的喜歡。如今也把一拙當親兒子一般對待。
話說鐵匠這個行當,三年大錘,十年小錘。一拙這小子別看身板單薄,卻有著一膀子的幹巴勁。十幾斤的大錘一上手就打的有模有樣。才掄了兩年大錘,就開始嚐試著用小錘來修補一些農具了。瞧這架勢,再過個一年半載的,就可以試著獨立打造東西了。
一拙把小錘放到一邊,隨手拿起個黑呼呼的帕子擦抹著濺在身上的星星點點的碳灰。笑著道“放心吧,張叔。我離出師還早著呢,保證搶不到你飯碗。別說你這手藝是咱縣城一絕,就算是哪天我學到了其中的一二,不也還是在你這幹嘛?到時候你賞我幾個零錢用用就成。等我成手了,你就歇著。我來養你!張磊那小子現在升了幫廚,也不少賺。以後給他說房媳婦兒,你和嬸子就閑在家裏逗孫子玩。”
做學徒是沒有工錢領的,如果不是親戚。師父們也不願教。就算教了,也都留著一手。畢竟這些手藝活有‘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這麼一說。老張也確實是把一拙當成自己兒子看待。雖然沒工錢領,卻管吃住。一拙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飯量大的很。正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張磊從館子帶回來的肉食倒一多半進了他的肚裏。
一拙隨便擦了幾下身子,把帕子往水桶裏一扔。端起放在桌子上的一碗麵條,狼吞虎咽的往嘴裏趴。裝到冒尖的麵條,是用小盆一樣大小的海碗盛的。上麵還打了個荷包蛋。是張嬸剛剛做好送來的。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時間還早,來得急!你小子現在也算是能做些修修補補的活計了,以後就給你算工錢吧。酒坊那份工就別做了,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別累出啥毛病來。”
一拙每天做完鐵匠的活之後。還要趕去兩裏外的一間酒坊幹活。這釀酒雖然不及打鐵累,卻也是體力活。每天都要幹到下半夜才收工,工錢也不多。他看著心疼。可勸了好幾次,一拙就是不聽。
“曉得啦,俺先走啦!今晚我去看師父,不知道啥時候回,就別等了。對了,拎了兩壺小燒回來。放到廚房了,別再讓胖子給偷喝了哈。”把麵湯都喝的一點不剩,拎起個短衫就往外跑。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出老遠了。
“這臭小子!”老張笑罵一句,把煙袋鍋在鞋底磕打了兩下。背著手,哼著曲往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