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位置險要,除了這個缺口,兩邊都是高聳如雲的尖峰,先是有個十來米的斷崖,再往下是一段綿延數公裏陡峭的斜坡,若是白天還好,看起來不那麼害怕,夜晚,不熟悉路的人就會以為這裏是萬丈深淵,退一步說,就算會輕身功夫,跳下去,用踏雪無痕,非得撞死不可,不用輕功,大雪比人還高,也跑不了多遠,放在後世,這都是極限運動的領域,付清跟呂炎常年在西北,都是滑雪高手,每人找了個合適的樹皮,雙腳踩著,從十多米跳下來,風馳電掣。
兩人滑了幾乎一個時辰,這個陡坡才緩下來,人困腳乏,呂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映入眼簾,是條結了冰的河流,這裏常年大風,冰上並沒有什麼積雪,付清踢了踢已經近乎麻木的腿,山風呼嘯,有愈演愈烈的姿態,付清跟呂炎沿著河穀想找一塊背風的地方,呂炎剛跳過一塊大石頭,發現了一個洞穴,大部分洞口都被雪埋了,呂炎伏在洞口聞了聞,沒有什麼異味,清理了門口積雪。
“少帥,這有個山洞,要不進去湊活一晚”。
“山洞?別是熊瞎子睡覺的洞吧”
“我聞了下,裏麵沒味,可能是個溶洞”。
付清走近,山洞幽深,也不知你們是什麼,“咱們在洞口待著好了,萬一裏麵有什麼危險,得不償失”。
呂炎點點頭,付清在山洞就近盤腿坐了下來,呂炎用積雪在外麵壘了一堵牆,山洞裏並不幹燥,裏麵寒氣逼人,就是避風。
付清神情抑鬱,從懷裏拿出傳音指,套在手上捏了捏,等了一會,沒有人回應,看到剛從四周跑了一圈回來,從鹿皮包裏拿出凍得硬邦邦的包子,抬頭問道,“你說趙小子會不會出事”。
呂炎拿著包子,皺著眉頭,道“那小子鬼著呢,咱兩死了他都不會出事,這鬼地方,一點幹草都沒有,難道就吃這個冰塊一樣的包子”。
“有的吃就知足吧,吃了這頓,還不知道下頓在那呢”。
“少帥,你說咱們下頓上哪吃去”。
付清的眼神略顯迷茫,自己的親衛,讓墨一白帶話,帶去了蒲州,父親的死,讓他愈發肯定了一件事,就是大秦必亂,皇上不知民意,中樞不懂軍情,這麼強製收兵權於中央,地方大軍閥定會有唇寒齒亡之感,再往後收兵,就沒那麼簡單了,還是自己背景不夠硬,讓符睿選擇了第一個開刀,為什麼舅舅家不管,是管不著,還是不想管,付清對衛國公有了芥蒂。
西北苦寒,遠不及中原花花世界,既然大秦要亂,自己有沒有火中取栗的資本,不若避他一避,想到這,思緒豁然開朗,要避開紛爭,要麼北上,要麼南下,不論北邊商國,還是南邊晉國,甚至西南宋國,據說都比大秦繁華。
付清揚聲道,“等飛白下來,咱們按先前既定的,從冷泉,往大商去,咱倆也去,反正長安是回不去了,走出去”。
呂炎咬著硬包子,點點頭,思索了一會,走到少帥對麵,坐了下來,“少帥,我有個哥哥,正在冷泉當差呢,咱們去投奔他也可以”。
付清歎了口氣,道,“哦?我差點忘了,對了,還沒問過,你家是哪的,還有些什麼人呢”
呂炎嘿嘿一笑,動了動胳膊,單薄的軍衣包裹不住那精壯的肌肉,“我從小就跟著哥哥,說是長安人吧,我在長安都不記事,大概三歲還是四歲,我也不記得了,三四歲的時候,父母得急病去了,哥哥也在哪個時候調到冷泉,把我也帶去了”。
付清拍拍呂炎的肩膀,“真是命苦,那你怎麼又來碎葉了”。
“在冷泉,碰到了我師傅,也就是王伏,王隊長跟我哥哥是好朋友,見我哥哥粗枝大葉不會照顧人,非要照顧我,在冷泉待了五年,師傅被大帥要走,走的時候說什麼也要帶我走,我竟然也能同意”,呂炎笑道。
“再後來,我就進了大帥的衛隊,可能是師傅怕我出什麼以外,跟我哥哥沒法交代吧”。
付清也笑了,有些八卦,他一直對神秘的王隊長很感興趣,也不好意思問,經曆了這許多事情,跟呂炎談不上親如兄弟,至少也算是生死之交,張口問道,“這都是緣分,我看你功夫那麼厲害,哎,你知道王隊長什麼來路嗎”。
呂炎抬眼想了想,“具體什麼來路,他也從來沒說過,這都不算什麼秘密,他自己不愛提,可能跟師兄弟鬧了什麼矛盾,我隻知道師傅所在門派,被人稱作‘空山’,好像就是叫這個,而他傳我的內勁,叫無影決”。
“停,停,功夫就不用說了,這都是門派秘密”付清慌忙擺手。
呂炎笑道“這個沒關係,師傅說了,無影決對修煉之人要求苛刻,他一輩子也就見過我一個人有這個潛質,我告訴你口訣你也不懂,他還想讓空山發揚光大呢,要是少帥能練,他還不得高興死”。
“還是算了吧,我對功夫可沒興趣,等趙小子下來,你倒是可以教教他”。
“少帥,你怎麼能對功夫沒興趣呢,你可是承影劍天選之人呀,從中悟出日月真法,不能浪費呀”。
付清搖頭道,“什麼日月真法,不過就是修身養性的功夫,練了這麼些時日,也不見有什麼進展,更何況就算成了,你能以一敵萬?”。
“萬人敵嗎,這個我知道,楚霸王嗎,那少帥更應該修煉了,楚霸王氣勢多牛,天下無人能敵”。
付清笑著搖頭,“論武力,楚霸王打的贏赤帝之子,可他最後還不是輸了,多用用腦子,這才是關鍵,我看承影劍還是送人好了,找個有緣人,還能給自己找個保鏢,我這箭傷,射碎了肩胛,右手再無法使力,別看你大我幾歲,還是要跟趙小子多學學,你都說他心眼多,我看趙小子以後才是文武雙全,大將之才,你咧,隻能做個衝鋒陷陣的將軍”。
呂炎聞言起身,“什麼,少帥再無法使力,不會不會,傷筋動骨一百天,過些日子就好了,衝鋒陷陣有什麼不好的,我就喜歡衝鋒陷陣,從小拿起書本就頭疼”
付清指了指呂炎,“你呀你”。
呂炎走到穀口,回頭仰望他們滑下來的那道山穀,一片漆黑,側耳傾聽,也是什麼都聽不到,“少帥,你說那趙小子怎麼還不下來,不是出什麼意外了吧”。
付清繼續捏著手中的傳音指,嗡嗡,顫動不止,等待良久,還是沒有回應,“少帥,怎麼辦,爬回去?”。
“等到天亮,要是還沒下來,咱們就回去,打不了一死”。
“死不了,少帥安心,有我在”。呂炎自信道。
趙飛白隻覺眼前的腳越來越大,全身動彈不得,生死關頭,寒冷的丹田突然冒出一股內氣,趙飛白整個身體如同鬼魅般平移出去,蓬一聲,夏雨亭一腳踩空,內力全數打入地下,大地再反震回來,極為難受。
趙飛白再噴一口鮮血,感官直覺終於回來了,再次掌控了自己身體,趙飛白提起一口氣,借著越來越狂暴的山風,拎劍回頭猛衝,剛才夏雨亭一掌,把趙飛白打的距離懸崖不過數丈,趙飛白橫移一瞥間,看到了懸崖旁邊準備好的樹皮雪橇,心中大讚,清哥少帥未雨綢繆,果然厲害,連樹皮都給我備好了,枯樹皮枯樹皮,哈哈哈哈,口中語氣一厲,高聲罵道,“老子自己摔死,也不能被你們糟踐”。
葉紅秋和夏雨亭的站位,隱隱封死的是其他退路,哪裏能想到這個懸崖也是一條退路,這小子要自殺,不行,承影劍必須拿回來,立時提氣而起,伸手往趙飛白背後抓去。
夏雨亭則更是驚訝,中了自己全力一掌,就是曹彤曹公公都要吐血受傷,半月起不來床,這小子怎麼跟沒事人一樣,不僅是跳了起來,而且還有餘力。眼神猛的淩厲起來,“看來這小子天賦異稟,留著早晚是個禍害,這人留不得”。
夏雨亭屏息凝神,全身陰柔之力聚彙掌上,掌上寒氣逼人,凝成一道冰霜,雙腳交錯前跑,由慢至快,越來越快,四步之後,也有風勢助威,身體飛起,在空中成一條直線,夏雨亭周圍空氣都被抽空,在空氣中閃出異樣的氣旋,風馳電掣手邊攜帶著旋轉的氣旋,後發先至,瞬間超過了先一步啟動的葉紅秋,一掌就要印在趙飛白後心,已經好多年沒有這麼認真過了。
趙飛白急速前衝,手倒提這承影劍,鹿皮背包還鼓鼓囊囊背在身後,被壓的有些癟,三步並作兩步,慌亂中調整一下步伐,一腳踏足到懸崖邊,另一腳飛一起腳,用腳底板腳後跟帶起那塊當做樹皮的雪橇,雪橇朝懸崖下飛去,趙飛白再單腳起跳,動作有些別扭,不影響他跳崖,夜晚漆黑,能見度極為地下,若不是趙飛白眼神異於常人,踢出去的雪橇根本看不見。
雪橇是向下飛,後麵二人由於角度的關係,都沒有注意到趙飛白這個動作,趙飛白身形剛剛飛起,夏雨亭的風雷一掌結結實實印在了趙飛白後心,趙飛白前衝的速度又快了幾分,鹿皮背包炸裂開來,裏麵的包子肉幹都炸成碎屑,根本看不出來本來是什麼東西。
夏雨亭再次命中,空中急停,葉紅秋及時甩來一條緞帶,將夏雨亭從懸崖帶回,兩人立在崖邊,麵麵相覷,這懸崖也不知道多深,烏漆嘛黑的看不見底,山風呼嘯,趙飛白從掉下去,到現在也沒聽見什麼聲音,站在懸崖邊,滿耳朵都是風聲。
“現在怎麼辦”葉紅秋高聲道。
夏雨亭帶內力發聲,穿透大風,“先回去,等天亮了,帶人繞路道懸崖下麵去,承影劍在這小子手上,這小子中我倆掌,活不了,至於付家那小子,成不了什麼氣候了,不用管了”。
趙飛白再中一掌,承影劍再出一道極寒之力,趙飛白噴出的已經不是鮮血,而是冰凍的血塊,冰冷,讓趙飛白不至於馬上失去意識,失去意識之前,趙飛白感覺到自己跌下,正好砸趴到半人長枯樹皮的雪橇之上,趙飛白抱著承影劍,在極速下降中,暈了過去。
付清咬著硬邦邦的包子,食難下咽,幹脆放哪裏不吃了,有些心神不寧,趙小子不會出什麼事吧,除了山風呼嘯,在沒有別的聲音,呂炎靠著山壁假寐,迷迷糊糊間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音,呂炎猛的驚醒,把付清嚇了一跳。
“怎麼了,做夢了?”。
呂炎甩甩頭,抓一把雪抹了抹臉,“不是,少帥你沒聽見什麼聲音嗎”。
付清聞言一震,道,“什麼聲音,我沒太注意,我就聽見風聲”。然後揉揉自己的太陽穴,“看來是受傷的後遺症,感官都不怎麼靈敏了,既然你聽到聲音了?可能是趙小子下來了,走咱們過去看看”。
兩人從洞中躍出,使出踏雪無痕的功夫,跑到懸崖陡坡的底端,呂炎劃著火折子,借著一點亮光,看到了平滑的冰麵上一塊黑漆漆的東西。
呂炎快速上前,看到趙飛白趴在枯樹皮上,人事不知,一把翻起來,趙飛白一臉血汙,懷中抱著承影劍,呂炎拍拍趙飛白的臉,入手滾燙,體溫驚人,難怪臉上的血都沒凍上,看來還沒死。
付清也快步上前,蹲下伸手探探趙飛白鼻息,呼吸微不可查,再伏低聽聽心跳,跳一下,強勁有力,良久之後,再跳一下,呂炎把了把脈,“神奇,好像是傳說中的龜息狀態,不過心跳比龜息快一點,這小子有奇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