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洛擺著一副懂事達理的樣子緘口不言,周小公子又坐定等著瞧看好戲也不言語,一行幾人走的這一路倒也默默無聲一路無話。
來到齊雲山外的一處坡底,兩架華美的馬車早已等了許久。頂著長角的孛馬不斷呼出溫熱的水霧,哼哼的樣子已經頗不耐煩。
點綴有鮮花綠草的馬車不消說,必然是周瑜的。劉洛內心很是鄙夷:“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女兒投胎轉世,這輩子的裝飾全是浮誇的大紫大紅。”
喬家的馬車比周家的稍大一些,梨花木頭的車廂打磨地很是光潤。喬公走到馬車前,對著老管家點了點頭,轉身對周瑜說道:“周公子,天色不早,我也不好再多挽留,今日之事有勞你的幫助,來日必然登門拜謝。”
周瑜顯然也是習慣了這套無視年齡的禮節,回禮道:“伯父言重,這都是晚輩應做的,伯父前來,晚輩必掃榻以待。”
沒能瞧見劉洛如何被嗬斥,周瑜有些可惜,不過既然喬公已經說下話來,他也不好再跟陪下去。對著劉洛挑了挑眉,由周家的管家扶著上了馬車,朝周府回去。
喬公將女兒送上馬車才對劉洛說道:“劉公子,你也上來一同乘坐吧。”
劉洛頗為有些受寵若驚,作揖道:“多謝伯父,伯父可直接以姓名稱呼,或喚我一聲‘小洛’就好。”
喬公笑著點了點頭,這一笑倒是讓劉洛的拘謹少了不少。他也跟在喬公後麵進入馬車車廂。
車廂內部除了地板和窗口,其他皆用柔軟的綢緞覆蓋,即使外麵的孛馬受到了驚嚇,裏麵的人也不會被尖銳的棱角撞傷。座位分成四個,兩兩相對,那邊的兩個顯然是主人座位,兩個座位中間擺著的桌子上還放有茶具,這頭的桌子上則放著茶點。糕點擺放極為整齊,一點多餘的粉末也沒灑落,喬公舉起一個杯子,伸手遞給劉洛。
劉洛趕緊起身雙手將杯子捧了過來,裏麵的茶水綠中帶墨,香氣噴鼻。劉洛第一次吃茶,端著杯子有些求助的看著喬玥。喬玥心下偷笑,佯裝舉杯像要一口飲盡。劉洛感激地眨了眨眼,仰著脖子灌湯似的一下就都傾倒到嘴裏。
他卻不知這杯子用的可是極北寒冰與深海巨蚌吐出的泥沙混合而成,耐熱隔冰又能聚味不散。這一下可把他燙的直吐舌頭。
喬公也不覺得劉洛無禮,反而說道:“小女素來調皮,小洛也不要見怪了。”
劉洛深吸兩口氣,,打著哈哈:“不會不會,隻是晚輩愚昧,第一次吃茶就露了洋相。”
喬公回言:“想當年我南下逃難,有幸被人請坐吃茶,也是如你一般鬧了笑話。那時候我的回話跟你是如出一轍。現在回想起來,哎,故人已逝,不免有些感懷。”
劉洛問道:“伯父,為何你沒有修行道法呢?難道你不想長生不老,堪破天道?”
喬公笑笑:“儒家至剛易折,兵家嗜血成性,法家不近人情,道家苦修避世。他們有的走在半路就已夭折,有的把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給了虛無縹緲的天道。我曾經也想過苦修百年,直到我遇到了那個‘她’。”
劉洛好奇追問:“可是伯母?”喬玥也瞪著眼睛聽著自己爹爹回憶青春。
喬公看著虛空,話語悠長:“那年我初出茅廬,本懷著雄心壯誌欲在儒家致仕,以一身所長與法家較量一二。然而她身為世族顯貴兒女卻先天難以修煉,隻能早為人婦為家族聯姻搭橋。我的師尊曾跟我說,若我進入門中修行,回來必然物是人非,莫說她早已嫁作他人,或許回首便是百年。所謂‘天道無情,太上忘情’,在道與情裏,我選擇了情,天道雖好,與我何幹呢?”
劉洛看著喬公有些濕潤的眼角,靜靜問道:“伯父,你可曾後悔過呢?”
喬公輕輕搖了搖頭:“既然愛過,就不曾後悔愛錯。”
喬玥淚光盈盈的看著劉洛,劉洛則放下杯子,有所觸動的陷入沉思。
‘馭~’車夫喊道,馬車漸漸停了下來。管家在車廂外布置好了下車的踏板,扣了扣門道:“老爺,到府上了。”
喬公應了一聲,推開車門,一股冷氣溜了進來。喬公慢步下車後回頭說道:“喬喬,記得把你後麵的袍子穿上,外麵有些兒冷,別凍著了。”
喬玥隨後站了起來,拿起椅子上掛著的袍子披好,走到劉洛身邊說道:“等下你可不要亂說話,我的娘娘走的早,你可別再刺激爹爹了。”
劉洛點了點頭,跟著喬玥的腳步一同下車。
喬府不同於張府顧家擠破了頭在齊雲郡中斂地建府,喬家的院子並不是很大,而且建在離齊雲郡約有五六裏地的東邊。
畢竟在喬安未聞名天下之前,喬家也不過就是一戶南下避難的落魄子弟家世。這片院子除了稍微大一些的庭院和有些貴族氣息的正房,其他的東西廂房普普通通,很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