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站在老人的身後，久久不曾說話，眼前這個老人，作為一個大夫，數十年如一日、認真的對待每一個病人，在他眼中似乎沒有人是不同的，長樂同她學過醫、背過穴位圖，這麼久以來，長樂發覺每每看見，恍惚之間腦子都會把那人替換成腦子的記了很多遍的穴位圖。
可……看前皇後的時候不是，看曲兒還有寒兒的時候也不是，師傅呢？師父看著媽媽的時候，是怎樣的呢?
“師父。”長樂喊了一聲。
老人沒有應聲，長樂心裏沒來由的一慌，想到師父好久不曾動彈了，她連忙上前，探了探鼻息，指頭微微有些癢，感受到了氣息，這才放下心來了。
“你來了呀。”掌櫃睜開看看見了長樂，心裏頭很是喜悅，這孩子他好久不曾見到了，甚是想念，這想著想著就真的看見了，隻是……掌櫃的將目光下移到鈺初院的門口，卻還是沒有看他所期待的那個身影。
他幽幽地歎出一口氣，長樂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有些酸澀，想到師父和媽媽其實分明是兩情相悅，卻生生錯過了這麼大半輩子，或許這就是人生麼？
長樂覺得自己不能在繼續呆下去了，否則她會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這個人的，媽媽藏了一輩子的秘密，如今再說出來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兩個人都守著那樣的心情過了一輩子了，結果如何早就不重要了，若是如今一切都被捅破了，她們又該如何自處呢？
“師父，長樂還有些事兒，便先走了，您好好養著，改日我……我叫曲兒他們來看看你，給你這兒幫幫忙，一三四那仨孩子的醫術可沒有我們阿笙高呢。”長樂故作輕鬆著，笑著道。
但是掌櫃的耳朵不好使，長樂這麼長長的一段話，她也沒能聽進去多少，正欲問，卻發覺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了，長樂已經走了，而此時掌櫃突然站了起了，他看見了，這麼多年了，他終於再次看見了雖然已經微微佝僂了後背，但身姿依舊綽約的女子——翠娥。
掌櫃的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自己該怎麼辦？下去呢？還是依舊像多年前那樣，在窗邊一聲不吭的看著她，出現、消失，而後在等待著下一次呢？
此時，翠娥突然抬起了頭，掌櫃下意識要躲，可他卻控製住了自己的動作，他想看看翠娥，以他們如今的年紀，都是見一麵少一麵，看一次少一次的。如今趁著眼睛還不瞎，呼吸還沒停止，就多看幾眼好了，人都快死了，害怕那些作什麼？
“我說掌櫃的，有時間下來同小女子喝口茶麼？”翠娥突然在底下喊道，那聲音雖然已經多了一些蒼老的嘶啞，但還是同往日一樣好聽的。
她在叫他。
掌櫃的立刻便起來了，那一瞬他簡直覺得自己是返老還童了，幾乎是連蹦帶跳的下去的，本走到翠娥身邊，卻一個沒站穩摔倒在了翠娥麵前。
“徐意謙你小心一點！”
這話一出來，兩人都愣住了，掌櫃的好不容易站直了，才呆呆地地問道：“你為何？”
翠娥似乎也不打算解釋，隻是笑著道：“一直都知道，幼時便知曉了。”
恍惚之間，看著翠娥的臉，徐意謙想起了少年時眼前那張髒兮兮的小臉。
原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