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十八閣”的第一魔鬥士黑蛟及數百惡靈都圍著蜀冥,想置他於死地。
她微笑著遙望遠處那站在大金烏背上的他渺小得如同飛蛾,卻繼續堅持揮舞著手中那泛著金光的太陽神劍,抵抗著黑暗勢力。還好他身上如有神光,並未被鮮血汙了一身鎧甲,丟了天坑第一戰神的名號。
突然她的眼角劃過一行晶瑩的淚水,莫名用黃金權杖上鑲嵌的金剛石毛刺割破了手臂上的朱砂,任憑鮮血順著手腕蔓延在權杖上的圖騰凹槽中,接而滴落地麵,甚至彙聚成帶著金色光芒的紅色液體流下台階。她不是不懂痛,就連溫熱液體漫過肌膚時帶來的輕微酥麻感都清晰感知,又豈會不痛?可此刻她內心充滿了絕望和期待:今兒一戰是終結之戰的話,又何嚐不是我們的解脫之日?
“嘀嗒。”落在黃泥地麵的血液被幹涸出裂縫的大地所吞沒,不,那是“十八閣”惡靈逃遁時打開的地縫。
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轉,以為是血液流失而導致血虛所致,其實呢,是真的地動。隨即從地底傳來了輕微的“嘹”聲。當越來越多的血液滴入裂縫後,尖銳而刺耳的聲音透過裂縫從地底傳來,越來越猛烈。
隻見聖女用右手高舉被血液侵染的權杖,口中念念有詞:“咪咖哪唓哆。”
瞬即,黃金權杖內部湧動出神力,那無數晶瑩剔透的紅芒從權杖上的浮雕凹槽處透出,帶著邪魅的毀滅之力。
聖女每次見蜀冥城外受挫時,都會用巫術操控神力滅敵,那是她的職責。可今兒她卻有生以來第一次心生狐疑:天坑擁有的“防禦陣”接連被破,注定敗局又何必非得血染沙場?他為何不帶著八將駕鳥而來,領著自己及其他族人逃離這該死的神權中心,去周遊天下也好啊?世界如此大,何必非要守在這代表王權的城中虛度一生光陰?地下城各處機關的修複當真要前仆後繼的葬送無數族人,如此,便是生命的意義嗎?
溫熱的血液源源不斷的從她手臂流出,她感到氣息逐漸遲緩,知曉自己生命正慢慢的枯竭,居然莫名的看著遠處的他,浮出祝福的笑容。漸漸的,她仿佛看到另一扇生命之門就在不遠處,便不再去爭取期盼的“美好世界”,放空了思緒。
她清楚的知曉,用生命換來的最後一擊隻有百分之一可能挽救他們的生命,但這招之後,她將倒下,去往生命之門後那沒有戰爭的世界,跟今生遇到的所有人永不相交。
這,是職責,亦是天命。
在她調動體內所有神力彙聚於掌心欲發動最後一擊時,腦海中卻想起了稚嫩的自己。於是她哭了,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下哭得淒慘。因為那時的自己,竟然認識他——兩個土裏土氣的孩童呆頭呆腦的被長者訓斥後,並在天氣灰幕的蒼穹下以“錯誤典型”示眾,沉靜得不敢喧嘩的廣場上孩童們都排著整齊的方隊,低著頭,除了跟她一起接受培訓的聖女見淚眼朦朧的她孤獨的立在人群外,好心低聲垂詢後換得她癡呆的一句“沒事”外,所有人都不知曉發生過什麼。而她眼中卻看著他,在心中做了有生以來第一個懲罰自己的抉擇:不再出現於他眼前。於是她被帶進三十六洞天之一的某溶洞被魔法泉洗去了關於他的所有記憶。
可此刻,在這鮮血流盡的此刻,塵封在她體內的魔法泉魔法消失了,她竟然想起了他年幼時的樣子,想起了那訣別時的一切——包括所有難過和恨意。
在死亡的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這一生中,她從無恨意,卻偏偏如此的恨自己和他。
她哭泣著將最後的咒語吟誦,“喇措哆喇咯嘁嚤哆嗦卡啦哩。”繼而將纏繞著灰色詛咒的權杖往前方一推,一道帶著紅光的光圈便襲向城外的戰場,無數惡靈隨光而散。
而祭祀神台上呢,她虛弱的撐著失去神力的權杖勉強站著,雙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