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秦渼兒心裏不怎麼明白,為什麼父親在外麵小車來,小車去,還進娛樂廳唱歌跳舞,可母親卻得這般辛勞。
雖然她從小就跟在父親身邊,出入了那些地方,可總被那些漂亮阿姨,用一把綠箭口香糖搪塞,獨自坐到某處被安排的房間看電視——"秦渼,夜總會不能小朋友玩,阿姨給你糖帶你看電視。"
……
張文秀去世,在整個村都傳開了。
一進校門,秦渼兒便看到同學們投來的異樣眼光。
她習慣性的避開他們的目光,望向校園操場上那兩株直徑有兩米左右的洋槐樹,心中豔羨:洋槐樹啊,為何你們可以活數百年之久,而人,卻隻能活數十年呢?
洋槐樹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高大的樹冠無風自動,小葉子們“沙沙”回應……
整個上午,秦渼兒都昏昏沉沉,無心聽課。
“鈴鈴鈴……”
好不容易盼來最後一堂課的鈴聲響起,她無精打采的將桌麵上的書本和文具盒放入花線書包中,就如同一具遊離的魂魄,朝教室後門移去。
“秦渼兒同學,你等等!”溫柔的尹老師站在講台上,雙手抱著音樂書,臉色沉重的望著她。
她拉著肩頭的書包帶,怯生生的望著尹老師,心有慚愧。
隻見尹曉霞老師走下講台,向秦渼兒靠近,而她卻站在原地麵紅耳赤起來,不禁低下了頭。
這半天都沒認真聽講,她會責備自己嗎?
我該怎麼回答她呢?
……
就在她胡亂猜測之際,尹老師那雙黑色的大頭皮鞋,已經進入了她的眼簾。
秦渼兒咬著下嘴唇,微眯著眸子,害怕她一通亂批。
誰知,尹老師卻溫柔的說:“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剛有人來學校給你請了假,下午就不用來了。”
說完,那雙黑色的大頭皮鞋就踏著“噔噔”的聲響,漸漸遠去。
她長舒口氣,依然拽著柔軟的書包帶,迷迷糊糊的往家走。
……
嗩呐震天,鑼鼓齊鳴。
仲半仙帶著他的道士隊伍,在秦渼兒入學後就來到了秦家開壇做法。
秦渼兒背著書包,怏怏不快的穿過天井,一眼望著身穿黃色道袍的老人,手拿符紙,在一口沒有封棺的棺材前,“嘰裏咕嚕”的念著咒語。
她茫然的駐足而看,而那手舞足蹈的道人沒有停止動作,可目光卻一直注視在她的身上。
他,難道認識我嗎?
秦渼兒能從那道目光中,看出別樣的情愫。
那,不是別人眼中的厭惡之情;而是一種耐人尋味的複雜情愫。
秦渼兒也覺得他似成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哪裏見過。
可道人卻心中歡喜:原來她在這,找了好些天,現在終於碰上了。
“渼兒,站著幹嘛。去把書包放著,過來跪著啊!”跪在棺材旁左上方的秦義天突然冷喝一聲。
秦渼兒一聽,忙跑上樓,穿上孝衣,裹上孝帕布,下樓後迅速的來到後院堂屋門口。
“渼兒,來大孃身邊跪著。”一身孝衣的秦義蓉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蒲秀此時跪在秦義蓉的右手方,正用溫暖的目光望著秦渼兒。而今兒跪在地上的多了數人,有清娃子,鳳兒子,君兒子,四女子,五娃子,紅女子及其對象子女。
秦渼兒期盼的回望蒲秀,想用眼神告訴她:媽媽,我想在你旁邊。
沒想到,蒲秀竟然看懂了她的意思,微微搖頭。
“還愣著幹嘛!”秦義天沉著臉,再次厲聲喝道。
秦渼兒立馬低下頭,避開他嚴厲的目光,心不甘情不願的跪在大孃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