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我去打聽的時候,看到一封蓋有西肯辛頓郵戳的信,我弄不清我的朋友到底是恐懼還是希望。我的名字潦草地劃在信封上,就像一道美國鐵絲網,旁邊寫著一行大字:愛蒙獵場。我隻把信的末尾抄在這裏:
"我趕巧接到你的來信,你要求我表明觀點,盡管我弄不懂它們居然需要你或是其他什麼人的認可。你對我的達爾文主義的聲明,鬥膽用了"思考"這個詞,我願意說你用這個詞來表示關心,是對一種地位的冒犯。你讓我發不了脾氣,畢竟,無知和天真總比惡意中傷要好些。因此,我滿足你的要求。你從我的講話挑出單獨一句話,表明你不太理解它。我想隻能是一個類人猿的智力才無法把握這一要點,但真是需要細說一番,我還是滿足你來訪的要求。盡管每一種來客的來訪都使我極不快活。對你的建議,你認為我也許會修改我的看法,我願意告訴你,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而形成的觀點,再去改變它,那可不是我的性格。你來的時候,麻煩你友善地把信封給我的男仆人奧斯汀看看,因為他必須采取每項預防措施保護我,以防那些自稱為"新聞記者"的流氓闖入。你忠實的喬治·愛德華·查倫傑"
我給塔爾甫·亨利念了這封信。他早早地來了,要聽聽我冒險的結果。他隻是提醒我:"哪兒會有心品類的怪東西。"有些人就是具有非常幽默的氣質。
我收到信的時候差不多是十點半,但是拉我去赴約會的出租汽車繞來繞去,花了好長時間,車子在一座擁有宏偉門廊的大門旁停下,窗子裏掛著沉重的窗簾,這些跡象表明教授可是一個財力雄厚的人。一個說不上多大年齡的古怪、黝黑、幹枯的人開了門,身穿黑夾克,腳穿褐色高腰皮靴。後來我發現他是一位司機,一副老管家的習氣,充滿戒備。他用藍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說好了見你嗎?"他問。
"約好的。"
"有信嗎?"
我拿出了信封。
"好!"他象是個話不多的人。跟著他走過過道,我突然被從飯廳門裏走出來的一個小個子婦女攔住了。她是位活潑的、歡快的、黑眼睛的太太,類型上如果說是英國人,還不如說更象法國人。
"等一下,"她說,"你可以等一下,奧斯汀。請到這裏來,先生。可不可以問問,你以前見過我的丈夫嗎?"
"沒有,夫人。我沒有過這種榮幸。""那麼我預先向你道歉。我必須告訴你,他是一個完全令人不能忍受的人--絕對地令人不能忍受。你預先受到警告,你就會寬容一些。""你為我考慮得很周到,夫人。""要是他象要動手了,趕快離開那屋子。不要等著和他辯論,好多人就因為這個緣故受傷了。而後醜事弄得盡人皆知,影響到我,也影響我們大家。我想你不是為了南美的事要見他吧?"
我不能跟一位太太撒謊。
"天哪!那是最惹亂子的題目。他說的,你不會相信一個字--我是這麼確信的。不過別跟他這麼講,因為這會使他暴跳如雷。假裝著相信他,什麼事也就不會發生了。記住,他自己是相信那些的。有一點你可以相信,從來沒有過比他更誠實的人了。不要再呆了,要不他會疑心的。假如你看出有危險--真正的危險--請打鈴,和他保持距離,我會來的,即是他最糟糕的時候,我一般能控製住他。"
一邊說著這些鼓舞人勇氣的話,這位太太把門打開了。在我們簡短交談的時候,象銅像那樣站立等著的奧斯汀,帶我到了過道的盡頭。在門上輕拍了一下,從裏麵傳出了一聲公牛似的吼叫,我和教授麵對麵了。
他坐在寬桌子後麵的轉椅上,桌子上被書、地圖和圖表蓋滿了。我進去的時候,他的椅子轉過來衝著我,他的相貌使我喘氣了。我原準備會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但沒想到看見的是這樣一個威猛的人物。他的尺寸令人大氣不敢出--他的尺寸和出場令人震撼,他的腦袋大極了,我從來沒有看見一個人腦袋有那麼大。我相信他的帽子,如果我冒冒失失地戴上,會從我的頭一直扣到我的肩上。他的臉和胡須,讓我聯想到猶如一條亞述公牛。他長著黑黑的大胡子,前庭巨大。一簇簇密密的黑頭發下的眼睛是藍灰色的,非常明亮,非常銳利,非常咄咄逼人。高出桌麵的身體的其他部分是寬大的肩膀和桶似的胸膛,桌上擱著的是兩隻長滿長長黑毛的大手。這些和牛吼似的聲音,是我對這位聲名狼藉的查倫傑教授的最初印象。"嗯?"他說,最傲慢的眼神盯著我。"什麼事?"我必須把騙局延長一些,眼前正是我的訪談目標。"你太好了,先生,允許約見我。"我說,謙恭地拿出了他寫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