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太平世道,朗朗碧玉年華。她堂堂靈族公主,如今卻要依著那一紙婚契,紅妝映入帝王之家?
窈窕清風回飲,絲竹聲伴,袖舞芳華:且不說一醉解得了千愁,但隻見秋心一片如水向東流。
“公主殿下,莫飲了。”雪中仙是極上品的酒,卻也是至烈之物,小酌怡情,貪杯則傷身,更何況她這般捧壺牛飲。
可無論青衣宮人如何相勸,那青絲隨風而揚起的佳人並不罷休,索性甩了寒冰玉製的酒壺,踏著淩波微步,從香房樓閣隱入翠蔓一片之中,身影搖搖晃晃,卻別樣輕柔不嬌作,遠遠兮若流風回雪。
“放肆!你可還有個公主的樣?”
“哼,你凶阿洛,你從來都不會這樣對我。”少女露出白皙的麵容,臉頰上還帶著因極度氣憤而染上的潮紅,當然,還有酒醉的功勞,青絲散漫間,恍若那美酒雪中仙。
“可為了要阿洛嫁,你卻連番動怒,為何呢?”眼睫撲閃如翼,視線模糊之中,她將那紫珠玉冠服的哥哥認成了靈皇,一番發泄後昏睡在男子的懷裏。
“阿洛,你這樣如何讓人放心。”醉仙倒在男子懷裏,襯出男子的高大,他將那妹妹小心地抱起,往她的香閨大步走去,可不知,懷中的人兒已在夢裏醒來。
“你可知道,冥地之邊,地海之淵多麼暗無天日?”水霧濛濛間,依稀隻有一月光投影下的精美輪廓,莫不是世外仙人?她聽那聲音,像是弦玉相交而發出的,卻又給人以隔世的滄桑之感。
近來,她已經數不清地出現在這裏,也多次問:“你是何人?”可回複她的,隻模糊的輪廓和無邊的夜色,沉默,沉默到她的夢醒,分不清真與假,虛與實。恍然間,隻有滿地的青衣,恭謹低順。
“公主,可還要些醒湯來?”宮人看她臉色依舊不大好,便問道,
“沒事,你們都下去。”她伸了伸懶腰,赤腳站在地毯上繼續說道:“沒什麼吩咐就莫跟著了。”
“公主,”那宮人領著一群青衣向她磕頭,順道:“奴等奉靈皇之命為公主換上嫁衣,若辦不成,皆無活命。”見少女的臉上顯出一絲柔和,那宮人繼續道:“公主,奴等雖不如公主之尊貴,可也是性命啊!還望公主憐憫彩玉侍奉著公主這些年吧。”
“還請公主開恩!”
“何時我的嫁衣連上了你們這許多的性命。”粉唇微啟開合,右目處劃下一顆晶瑩,是的,險些忘了,自己為何而醉。照著他們那該死的約定,我十六生辰一過,便該是紅妝披身之時。
傳聞,我未來的夫君生來邪命,後來更說患有嗜血之疾,生人勿進。可為什麼,父皇安排了這樣的婚事?
我害怕,那個男人,不會如我的期待那般,有父皇對母後的溫情似水,嗬護備至,算什麼夫君呢?
可父皇真的舍得讓我受苦?不,我一直是他最愛的女兒。
想著種種,她縱使千萬般不願,終究還是一襲紫鳳羅裙於鏡前。
鏡中之人,雙眉盼盼兮清揚遠黛,桃眼灼灼兮微紅流彩。原本稚氣未脫的臉蛋上也印上胭脂霞紅,羅髻盤盤,金釵步搖相煥,真可謂是神妃仙子!
次日拂曉,太靈殿舉辦了盛大的婚別禮宴,盈盈擁護之下,這十六年來享受著盛寵的公主拜別了高高樓閣上的父母,準備登轎遠行,許是天不太明,她無法看清父皇臉上是悲是喜。
“從此相隔,何止千裏。”宮婦淚眼盈盈,眉眼間倒是與那遠行人相似,可卻多了七分惆悵,三分病態,嬌若扶柳,輕依在靈皇懷裏。
“瑤竹放心,相信為夫,這是對她來說最好的歸宿。”男人說著,目光堅定而柔和,他摟著妻子的手也一緊,讓她安然了許多。
十裏紅妝,與將要通過的靈河界相比秒若塵沙。日暮,一行才入了靈河渡口,整頓後幾百隻高帆船乘著風浪而去。
不知何時,我的眼前又是那神秘的霧陣。
“你可知……”
“你到底是何人?如此裝神弄鬼。”此番她先發製人打斷了他的問,沉默後那人影在向她靠近,一步一步,她卻始終無法看得真切。
“你欠我的,要如何償還?”我們之間近在咫尺,可我依舊看不清,更不知他是怒是喜,莫名一問。
“不要!”猛然一驚,才知又是一夢。
“公主可有不適?”靈河流水異常洶湧,若非靈族特製的高帆船,是不敢下水的。但即便是如此,船身也很難平穩,時常搖晃,想必公主是感到了不適。
“何時能到?”
“約莫明日午時,便可直達人族皇城——盛京。”
語罷,她抬抬手,那宮人本來還想說什麼,便也就下去了。
她看著船欄外湧動的波濤,就仿佛看見了那人的眼。
是誰,攜著滄海入吾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