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士堆知道他兒子被關進了二裏半,這個“二裏半”的名字,還是可以嚇小孩子的,隻要小孩子不聽話,就說把你送到二裏半去,一聽到起就不哭了,一下子就好了。
黃士堆終於打聽清楚是為什麼把他大兒子給關了進去,是有人告密,說他兒子曾經當過紅軍,縣政府的人哪兒聽得這樣的消息,一聽到這消息,當天晚上就在陳名蹈的商號裏把個黃夠鸞給抓走了。這可是黨國的頭類敵人,不能讓這些人逍遙法外。
進了二裏半,免不了一頓飽打,可是黃夠鸞還是沒有說什麼,他始終不認,打了他個半死,那些獄卒又停了下來。黃士堆來看他,看到他衣服破七破八的,臉上身上到處是血漬,傷心至極。他給黃士堆說,爸爸,我沒有參加過紅軍,我也不會給我們家帶來不幸的,請你相信我,我是一個做生意的人,我去搞那些做什麼呢。黃夠鸞的話讓他堅定了他的兒子是不會亂說話的,於是,黃士堆來到了縣政府。黃士堆雖然是舊政府的鎮長,肖縣長見了他還是略知一二,“你們抓我兒,憑什麼?我兒子是一個老實本份的生意人,你們怕是抓錯了吧。”
“錯?錯在哪兒?”肖縣長口氣很堅定。
“我拿命來擔保,我兒子沒有去當過紅軍,請縣長大人相信我。”黃士堆心裏急呀,急得說出了如此的話。
“你兒子是紅軍,你的命能擔得了嗎?那是他的命,與你沒有多大關係。”肖縣長似乎對黃夠鸞是紅軍已經成足在胸。
“我想知道,是何人舉報了我兒?這些人來冤枉我家。”黃士堆想找到根源。
“你這麼說,我們縣政府也不是什麼好人,是冤枉你家了?”肖縣長臉色不太好看。
“縣長大人,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說的是那個舉報的人。”黃士堆趕快給解釋。
“現在給你說出來也無妨,聽說是你們家的人來報的,何花然是的二婆娘吧。”肖縣長說出舉報人就是何花然。
“這個女人與我兒子發生了一些矛盾,她想要給她家重新修房子,我兒子堅決不肯,於是,她就來告了我兒子。大人,你知道,從前年來,我就不管家裏的事了,錢全部是我兒黃夠鸞當家。出此事,家門不幸呀!”這讓黃士堆大吃一驚,也心中有數了。
“你的家人來舉報,還會有假嗎?”肖縣長似乎很相信何花然所陳述的東西。
黃夠鸞曾經寄過一封信回家,可是,黃士堆早就把它燒了,影子都找不到了,他想何花然也找不到什麼證據出來,更何況黃夠鸞回來後,也沒有把它的什麼與紅軍有關的東西給拿出來過,黃士堆相信,這隻不過憑一麵之詞,事情還是有挽回的機會的。
陳名蹈回到長財縣城,已是下午了,由於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回到家裏,就準備睡覺。這時,黃士堆來了。“昨天晚上,夠鸞來找我,還叫幫他呢,結果就被縣政府的人給抓起走了,我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我這才從想睡下,你就來了。”
“不好意思,實在是有些打擾,鸞兒的事,還得麻煩侄娃兒你呢?”黃士堆到這個時候想到,隻有他才有這個能力把鸞兒從監獄裏給救出來。
“你知道,我現在也是一個沒有權力的人,那龜兒肖縣長還弄我老漢兒,喜得好我昨天晚上回了陳家溝,不然,今天我老漢也在二裏半了,那幾個保安團的人是半夜到我老家的。肖縣長跟老子的全然忘記了我爸給縣政府捐款的事,錢他用了,現在就有些不認人了。不過,我回去,還是鎮住了。他們不敢把我爸帶走。”陳名蹈也有些內心不舒服。
“原來是這樣喲。你看鸞兒還辦法嗎?”黃士堆是抓住了一棵大樹,不是一根稻草。
“你去看了鸞弟沒有?隻要他不承認,這就是一個無頭案。你明白嗎?這就有辦法。無非就是多花幾個錢的事。”陳名蹈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好我今天晚上馬上回去準備一些黃魚來,那就拜托侄娃子了。”黃士堆放心了一些。
黃士堆回到家中,已是半夜。他把所有的人都叫起來,他宣布了一個決定:休了何花然。他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隻是說,你馬上離開黃家,帶上你自己的衣物,其他任何東西,屬於黃家的東西,一點也不要帶走。幾個護院的,拖起何花然,把她推出了黃家大院,何花然還在外麵罵,黃士堆說,你走吧,這兒沒有你的家了。語氣很堅定,也很安定。
後來,在陳名蹈的斡旋下,縣長肖放了黃夠鸞。黃夠鸞回去時,隻能坐滑杆,連路都不能走,把他媽才是慪慘了。
又過了幾年,一個冬天的黃昏,名學給他爸爸說,“你看外麵來了好多兵喲,看樣子他們今天晚上是不得走了,可能要我們這兒住。”陳祖仁出來一看,看樣子怕有三四百人,怕有半個團人隊伍,一會兒一個當官模樣的走來,“老先生,今天晚上我們要在這兒吃晚飯,我們也沒有糧了,你叫人組織給我們煮飯吧,我們會給你們錢的。”於是陳祖仁叫名學去河對門叫了幾戶人,以及陳家大院的幾戶人,又是家家戶搜菜又買了一條豬殺起,待他們吃了飯差不多是晚上的十一點了。於是,這夥人開始集合,準備向峨城山上行進。這時那個當官的來向陳祖仁說,他帶的一個小木匣不見了,裏麵有二十斤金子,不見了,要把所有的人集中起來,往家家戶戶和個人來問話,要找到那些金子。這些年來,還從來沒有這麼多的外人到陳家溝來過,河對門看熱鬧的,以及陳祖仁他們這邊看熱鬧的,這麼多人,至少有三四百人包括大人小孩兒,誰知道他們的金子丟沒有丟。陳祖仁想,既然當官的說金子丟了,那都丟了。於是就把河對門的和這邊的足有七八百人全部圍在陳家大院前麵堰塘上麵的壩子裏,用鐵絲圍起來。那個當官的說,“老子在你們這兒吃了一頓飯,老子的東西就不在了,是一個小方形的黑色小木匣,是哪個不小心撿到了,主動給我們,那裏麵有我們的軍事機密,你們拿起也沒有用。現在七十歲以上的、十歲以下的、所有的女人都出去站到外麵去,不許走。”因為一個兵給當官的說,看見有一個年輕人進了他們放東西的那個房間,後來就不見了,所以,才把這些女人老人和孩子全都叫了出來,站在圈內還有一百多人。這些人到外麵來站好,當兵把槍都是端起的,有的膽小的嚇得兩腿發抖,有的人還問是不是要用搶打他們呀,有的人說老子給他們弄了飯吃還要來理抹我們,這些人真不是好東西。等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人出來說誰撿到小木匣,當官的就說,“既然你們不說,我也沒有辦法了,先槍斃一個,看你們說不說。”下麵一片死寂,還是沒有人出來。於是陳名冬被拉了出來,一個當兵的一甩手,他就倒在起上,媽都沒有叫一聲,子彈從腦袋橫穿過去,人倒在地上還在不停地噴血。陳祖仁站在外邊,看這當官的動了真格,就說,“是哪個撿了小木匣的,自己主動說,拿出來就沒有事了。”可是站在圈子中的人還是沒有人吭聲。於是又把陳名度拉了出來,那個當兵剛抬起手,做準備射擊,突然天空一道閃電過來,緊接著一聲炸雷,直擊中他們,瞬時間之內,站在圈內的一百多人都倒在了地上,在邊邊上把住鐵絲的那些兵兵和當官的也都倒在了地上,隻有幾個當兵的沒有倒地。有的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有的人在地上滾,滾了幾下就停下來不動了,不一會兒,一片哭聲,“我的兒啦!”,“我的男人啦!”,這聲音淒慘淒厲,哭得峨城山也搖搖欲墜。還有幾個沒有死的當兵,看這樣悲戚這樣慘狀這樣絕天絕地,他們早已沒有了膽子,一個個槍都不要,跑了,他們知道不跑就會和倒下的那些人一樣,成為他們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