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山崎玉開出的條件的確對她是個誘惑,在她心裏,父親就是一座山,可以讓她依靠的大山,如果自己能經常回到過去,並如此近距離地看到父親,也算是心中一大慰藉。
但她心裏也很清楚,山崎玉給自己開出這樣的條件,那他想要的,隻怕更多,於是就問他想要自己做什麼。
山崎玉臉上流露出詭異的笑容,他說需要她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現在他手裏有一管麻醉劑,待會兒他會加大油門,讓汽車開出黑霧,然後停在縣城一處偏僻地方,等汽車停好後,她隻需把麻醉劑注射到自己體內,然後自己就會暫時呼吸心跳停止,看上去像死了一樣,此後她會下車,然後找到渡邊,告訴他山崎玉家族有遺傳性心髒病,此時已經病發身亡,日本人聽到這消息,自然會過來驗屍,自己之所以要打藥,就是防止露出破綻,等他們確認自己已經死亡後,再由陳菲菲以縣長的身份出麵,向日本駐軍請求由她負責把自己埋葬,他說經曆此事,日本人會更加相信她,埋葬自己這件事,田中應該會同意她的請求,到時候,她隻要在挖坑埋土的時候稍加注意,到了晚上,藥效過去,自己就會醒過來,而後從墳墓裏爬出,算是逃出生天。
“如果你願意,等我活著從墳墓裏出來以後,咱們可以一塊離開永定,然後咱倆結婚,我們一樣會幸福的!”山崎玉滿懷期待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而她卻慢慢閉上眼,腦子裏依然回想著父親的麵容,和窗外那個慈祥的男人一樣,他是如此真實,有時顯得懦弱,有時又很勇敢,人活在世上,總會出於各種原因,對很多事情妥協,他父親是這樣,她也是如此,山崎玉想用陳忠海作條件,換得他倆重新在一起,這對她來說不算過分,他是看準了自己對陳忠海的不舍,可山崎玉這個人在自己心裏,現在還剩下多少分量?
他覺得自己會妥協,為了某些事情而放棄另外一些事,她苦笑起來,心想自己的確會妥協,她會為了縣大隊戰士的生命而放棄和父親團聚,這個念頭她絕不動搖,哪怕站在窗外那個男人真的是他父親,她也別無選擇,誰不想全家團聚,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在日寇鐵蹄下,人心裏這最簡單的願望都變成奢侈品,她不想在這樣生活下去,要改變這一切,自己就必須有所取舍,況且她知道外麵父親的形象也隻是泡影,隻是這泡影實在太誘人,她真的不忍心戳破,可山崎玉已經給她出了選擇題,現在輪到她做出最後決定。
“那已經是過去了!”她兀自說道。
見山崎玉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她繼續往下說,聲音很小,語調很慢,她說陳忠海的死已經成為過去,再也無法挽回,既然他已經逝去,自己也沒必要一味尋求他的複生,生老病死本是世間常態,每個人都注定要成為過去,他的形象已經深深銘記在自己心裏,如果想他了,自己就會閉上眼,他自然就出現在腦海裏,一樣親切,一樣看似觸手可及,實則確是遙不可及。
“菲菲,你剛才說的都是真心話嗎?”山崎玉沒想到她竟然會拒絕自己的條件,一時間有些慌亂。
她虛弱地笑了笑:“山崎玉,我對你說的全是真心話,而且我也沒對你撒過謊,但你卻不一樣,你把很多心思都隱藏起來,不管對誰,都秉承著意識欺詐那套把戲,你的嘴裏沒有真話,如果你說什麼,也不過是為了給下一步野心做鋪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