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太君慢悠悠挪到大樹底下,又繞著樹幹轉了一圈,好像在尋找什麼,大樹橫向延伸的枝杈上,還掛著好幾條白色繩子,空繩子,事先都弄成活結繩套,小野要找的就是這個,他即便不抬頭,也準確走到一根繩套下麵,地上散亂地擺放著幾把破木頭椅子,他用腳踢著其中一把椅子,讓它的位置正對著自己頭頂上的繩套,然後站在椅子上麵。
由於他膝蓋一直沒法打彎,爬上椅子也費了不少時間,不過最後總算上去了,接著把頭伸進繩套裏,脖子往下壓了壓,使得下巴正好抵住繩套最下端。
王登學這會兒算是看明白了,這位小野太君正打算上吊自殺,而且他突然發現,此人的穿著打扮,包括赤腳散褲腿,都和掛在樹上的幹屍皮一模一樣,帳篷裏的一切都顯得異常邪性,旁觀的偽軍,上吊的鬼子,掛滿幹屍的老槐樹,王登學自從來到永定,還沒見過這麼怪的事。
小野脖子裏的繩索,此時已經把他頸間牢牢纏住,他突然蹬開腳下的椅子,整個人頓時懸在半空中,懸空以後,身體隨即擺動起來,但在此期間,他的肢體卻一點沒動,仿佛雙腳離開凳子的一刹那,整個人就已經死了。
王登學盡管心裏有準備,但親眼目睹別人上吊自殺,還是讓他感到觸目驚心,至此樹上又多了一具屍體,和其他吊死鬼一模一樣。
“怎麼樣,有意思吧?”又過了半分鍾,趙興忠從背後拍他肩膀,壞笑著問了一句。
“他幹嘛要自殺呢?”王登學對此很不理解。
“這你就別管了,我隻告訴你一句,這位小野太君可不是凡人,他每天晚上都要在這兒上一次吊,每天死一次,你以為他死了,等到第二天晚上,他又來了,再死一次,見多了就習慣了,你不用多想。”趙興忠顯得很老練,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王登學沒說話,心裏琢磨著小五他們白天所見到的士兵,恐怕都是這位小野太君的屍體,由於距離太遠,他們沒看清每個人的長相就匆匆回來複命,這一切都是假象,整個營地,應該隻有三個人:趙興忠,傷員,還有每天死一次的小野。
可疑問接踵而至,小野到底什麼身份,他憑什麼上吊而不死?既然不死,為何又會留下屍體?難道他白天會複活?這年頭剛冒出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要真如趙興忠所說的那樣,那他每天學習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就將崩塌,世上並沒有鬼,也沒有永生不死之人,或者說,這帳篷裏麵還藏著某些假象,自己還沒有揭開。
他很想到大樹底下去看看,檢查下剛上吊的小野屍體是否已經變成空皮,這股願望很強烈,因為涉及到他的世界觀問題,但趙興忠一直跟在他身後,他既然要偽裝成傷員,勢必不能大幅度運動,他試圖想辦法把這家夥支開,可對方卻突然催促他出去。
“行啦,該看的你也看夠了,回去躺著吧,站久了怕你身上突然掉塊肉!”趙興忠朝他眨了眨眼睛,臉上表情很怪異,他說話的時候,還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不知道他是否能看透紗布背後隱藏的麵容。
王登學拗不過他,隻好跟著他一塊往外走,可趙興忠卻表現得很奇怪,他一定堅持要自己走在前麵,王登學窺見他右手始終搭在槍套外麵,也許是習慣,或者還有別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