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埋屍荒地回來,陳菲菲感覺自己從喉嚨到胃都不太舒服,因此晚上破天荒沒吃飯,耿長樂自己從醫院食堂打來一小桶稀飯,就著棒子麵窩頭和醬疙瘩頭,隔了一道牆都能聽見他腮幫子裏醬菜疙瘩和牙齒摩擦的聲音,她搖頭嬉笑,又感覺這聲音很溫暖,能讓她繃緊的神經平靜下來,她就在滿屋吧嗒嘴的嚼鹹菜聲中,掏出懷裏的脂粉盒和裝白色粉末的紙袋,打開後先聞了聞它們的味道,並未發現什麼異樣。
她坐在屋裏,木桌椅子陪著她一起發呆,木木地托著腮幫子,任由頭發遮住半邊臉,冥思苦想,卻想不出答案。
“真有鬼神作祟嗎?”她驚訝於自己的腦子裏竟然能冒出這樣的荒誕念頭,隨即扼殺了它成長壯大的一切希望。
她坐在桌前,越想越覺得亂,思緒混亂之下,身體也愈發燥熱起來,她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外麵冷冷的街燈,視野所及,夜風清冷。
白天他們去荒地的時候,天色已經陰沉得很,當時西北風一起,身子就哆嗦起來,隻緣於那時怪事一件接著一件,讓他們都忘記了天氣,此時天空已然下起了小雪,心煩意亂時,卻憑窗觀夜,她感覺這雪就是北風把月亮撕碎,朵朵碎片化成雪花,飄灑到地上,隻看到滿地銀光,卻不見星月無芒。
耿長樂吃完飯,來到她屋裏的時候,發現她正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發呆,他覺得像她這兩天精神不太好,就想開個玩笑,看她呆呆的樣子想來她也沒意識到自己就站在她身後,於是突然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就見她像觸了電一樣一激靈,而後依然一動不動。
他以為自己玩笑開大了,擔心別再把她嚇出個好歹,趕忙叫她的名字,一聲,沒答應,兩聲,沒答應,三聲...
“耿長樂,別出聲!”陳菲菲看著窗外,突然把食指放在嘴唇上,雙眼依然凝視著外麵,另一隻手指著前方,夜晚昏黃路燈下,一個白色身影慢慢走過去。
“那人誰呀?”耿長樂嘴裏的鹹菜還沒咽完,見陳菲菲沒事,心裏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神經完全鬆弛下來。
“你仔細看看她是誰!”陳菲菲臉色反而更加凝重,不自覺咬得牙齒噶吱吱作響。
“我看不太清楚,但是很眼熟,不對呀!”耿長樂拍著自己的腦門,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可理解。
“你看她是不是長得很像如意?”陳菲菲冷笑道。
“我和如意麵對麵交鋒過,她的模樣我一輩子都忘不了,”耿長樂說,“窗外這人還真像!”
“怪事!”陳菲菲兩道上挑的細眉此時糾結地擰巴在一起,耿長樂和她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知道她一旦浮現出這樣的表情,那說明她的腦子已經開始全力啟動了。
“興許是你眼花了,這世界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耿長樂安慰道。
“也許你是對的,我這段時間真的精神過於緊張了,”陳菲菲歎了口氣,“特別是今天一堆怪事趕到了一起,所以看女的都像如意,至於看男人,”她突然用壞壞的眼神辣辣地掃過耿長樂的臉龐,“都像孟德海!”
她說完這句話,捂著嘴兀自笑個不停。
耿長樂傻笑了兩聲,使勁把嘴裏剩下的鹹菜都咽到肚子裏去,心想讓她拿自己開開涮也好,能讓她心情舒暢,就是對自己最大的慰藉。
陳菲菲笑過後已經扭過頭來,此時她背對著窗戶,而耿長樂依然正對著她的臉,不過他的視線並沒有放在她嬌俏的臉龐或隨著笑聲上下起伏的胸脯上,而是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雪景,視野中並沒有焦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不過久經沙場的老戰士,即使在走神的時候也總是繃著一根弦,他突然看到窗外朝他們立足的地方飛過來什麼東西,速度之快根本分辨不出其形狀。耿長樂想都沒想,順手就把陳菲菲按倒在地,就在他們腦袋離開窗台的一瞬間,一隻利箭穿透窗玻璃,一頭紮到對麵牆壁上,鏘鏘作響。
“出什麼事兒了?”陳菲菲輕撫自己的頭發,還沒反應過來。
“看那支箭,”耿長樂說,順手把鐵頭箭簇拔下來,費了挺大的勁,這根箭上隻刻著兩個字:黑仙。
“這黑仙算怎麼回事?程雲彪不是早死了嗎?”他沒看明白。
“這可以理解為程雲彪的黑仙,也可以理解為‘黑鴉大仙’,是吧?”陳菲菲分析說,“看清是誰射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