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放心,錢馬上就到!”孟德海回答地很爽快,王桂芝心說不管你這兒有多亂,我都管不著,等會兒現大洋到了,野口定的指標是一千五,他自己又加了五百,隻要開了這個口子,就不愁日後從這裏訛不出錢來。
幾人又回到堂屋,孟德海對如意揮了揮胳膊,說了一聲:“去給老總取錢!”如意便無聲無息地退下了,剩下老太監陪著他們隨意嘮些家常。
剛說了沒幾句,王桂芝猛然瞧見裏屋又出來一個女人,身穿一身大紅色長袍,遠遠看去如同厲鬼,身體不禁一陣哆嗦,不過他也知道大白天見不到鬼,這才鎮定下來。
“這是如意喜歡你們,特意換了一身衣服來見你們!”孟德海臉上露出不可琢磨的笑。
他們抬眼觀瞧,果然是如意,換上了一身大紅色的刀馬旦行頭,背後還插著彩旗,看著的確韻味十足,讓人心猿意馬。
可王桂芝一看這身衣服上上下下幾重幾進的複雜程度,心裏又開始忐忑起來,要在一分鍾不到的時間裏脫下那身旗袍再換上這身更加複雜的衣服,同時在背後插上彩旗,“這不是人能幹成的事兒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道,一想到這些,再看到如意脖子上的纖細黑線,他突然有種感覺:這如意不是人,剛才肯定是她跑到裏屋,把自己的腦袋給摘下來換到了這身衣服上麵,隻有這樣才能動作如此之快,他覺得這理由很充分,可越想心裏越發毛。
幸好這次他還留了個心眼,他發現孟家的地麵上到處都撒著香木灰,猜想是老太監年紀大了,怕屋子裏有潮氣,故而在地上撒了香木灰除濕,剛才如意出屋的時候他沒留意她留下的腳印,這次特意觀察了一下,果然他發現如意經過香木灰的時候,地上沒留下任何痕跡,他此時依然沒有崩潰,故作鎮靜地從她手裏接過了一疊紙,拿過來一看,原來都是恒通銀號的票據,孟德海說,他把銀元都存在這家老字號錢莊裏,現在拿出三千塊現大洋捐獻給“皇軍”,以表示他的誠意。
王桂芝即將崩潰的心髒又開始狂跳起來,他心想這老太監出手還真闊綽,兩千塊的份子不但一分錢不還,還多給了一千,他覺得自己這次真是來對了,而且還暗下決心,以後時不時就要到孟家騷擾一番。
“銀票都在這兒,老總你可看好了,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孟德海不停地叮囑他。
王桂芝拿著銀票仔細驗看了一番,上麵的印章和字跡都沒問題,他趕緊把票子塞進袖口,邁出大門檻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不過就那麼一瞬間,一切恢複正常,他沒在意,臨走還給孟德海作了個揖,孟德海站在大門口,冷冷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臉上毫無表情。
走到街口,他從袖口又掏出那遝票子,見兩個隨從也眼巴巴瞧著自己,誰都想從這裏麵分一杯羹。
“看什麼看,沒你們的份兒!”他呲牙咧嘴地嚷嚷起來。
“又他媽吃獨食,小心拿到手裏變成紙錢兒!”那兩位嘴上也不示弱,紙錢是日軍發行的準備票,這裏麵不加“兒”話音,如果加上,那就變成墳地下葬用的冥幣,這倆隨從也是隨口說說,不想王桂芝看著銀票,突然麵白如紙,一動不動。
“隊長想錢想瘋了吧?看錢都能看癔症了?”其中一人嘀咕道。
“別是故意氣咱哥倆吧?”另一個說,他倆見王桂芝半天還是不動,感覺不太對勁,就過來拍他的肩膀,這下他突然渾身一哆嗦,大聲喊道:“誰剛才咒我來著,這他媽真是紙錢兒!”說罷把那一遝銀票撒向半空。
兩人仰頭看去,隻見空中紛紛揚揚落下的,全是慘白的圓形方孔冥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