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後文革”時代的死亡哲學:《藍風箏》探析(1 / 3)

“後文革”時代的死亡哲學:《藍風箏》探析

專家來稿

作者:張祖群

【作者簡介】

張祖群,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博士後,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北京師範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研修教授。

【基金項目】

本文係北京市優秀人才培養資助項目“北京文化多樣性研究:邏輯、案例與政策”(編號:2013D005019000005)、北京對外文化交流與世界文化研究基地項目“文化多樣性:邏輯關係、案例與政策研究”(編號:BWSK201304)、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重大項目“首都網絡輿情監測與引導機製研究”(編號:13ZDA07)成果之一。

一、第五代導演特征

中國第五代導演的創作具有一些共同的文化因素(例如都是20 世紀 50 年代出生,都是 1977、1978 年級北京電影學院大學生,都將電影語言的實驗作為突破口,都是從廣西、陝西、四川等邊緣省份起步再轉戰北京)。“第五代”導演群體最顯著共同特征是以民族獨有方式實現電影本體的藝術回歸,得心應手地運用現代鏡語體係與敘事方式,將再現、摹仿、寫實的西方美學與表現、抒情、寫意的中國美學有機地熔為一爐,通過現代文化反思把握中華美學傳統的豐富內涵,呈現出中華民族性與國際性和諧統一的影視文化品格[1]。他們雖有著如此多的“相同”,但他們作品內部也有著著“截然不同”的內部差異,突出表現為三種類型:陳凱歌的“反思型”、張藝謀的“民俗型”、吳子牛的“戰爭型”等。

(一)“家”的空間意象

“第五代”導演影片中“家”的空間意象,以《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藍風箏》為例,代表的是“宅院”意象;以《黃土地》為例,代表的是“窯洞”意象;以《孔雀》為例,代表的是“半邊樓”意象。《藍風箏》以“老北京四合院”為線索,用客觀的視角看待文革那段灰暗的曆史。鏡頭從影片開篇的斯大林去世,切換到“公私合營”、“整風運動”、“三年困難時期”、“經濟複蘇”直至“文化大革命”,為觀眾完整地呈現了一個平凡的女人追求普通生活但終究無法逃脫悲慘命運、一個普通的家族幾經波折卻難逃命運的捉弄的故事。“家”成為一個時代的獨特空間原點,成為一種表象特殊意義的空間意象場所。

(二)電影敘述模式

從《活著》的線性敘事,到《霸王別姬》的閃回性敘事,再到《藍風箏》的第一人稱畫話外音敘事與線性段落式敘事。“爸爸”、“叔叔”、“繼父”是《藍風箏》中三段故事的標題。《藍風箏》中的小主人公鐵頭,一直活在死去的父親的陰霾中無法自拔,並試圖尋找父親以給母親帶來真正的庇護。《藍風箏》極端地書寫和刻畫了三個不同年代三個“父親”(即三個“丈夫”)的死亡,三個人最後都死於非命:健壯有為的青年父親(少龍)慘死於大樹下;事業有為的壯年父親(李國棟)病死於營養不良;金色年華的晚年父親(老吳)死於子一輩批鬥的“文革”運動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父親的死亡就是曆史的死亡,折射出母親和孩子的生活:父親之死不過是母親和兒子理所應當承受的命運,男女主人公都有一顆麵對曆史的坦然之心。在黑暗、扭曲的時代大背景下,陳樹娟無論怎樣忍耐與掙紮,最終仍然是一個徹底的犧牲者。故事根植於上綱上線的中國政治運動、家族文化體係、集體主義觀念、現實社會形態產生個體屈從於集體的敘事模式。

(三)“文革”情結

第五代導演都有“文革”情結,例如,陳凱歌在《孩子王》中體現出的顛覆與重構、在《霸王別姬》中體現的迷戀與背叛、在《黃土地》中體現的反叛與愚忠、在《大閱兵》中體現的個體與群體、在《邊走邊唱》中體現的信仰與現實、在《荊軻刺秦王》中體現的暴君與偉人、在《無極》中體現的承諾與欺騙,這些都是陳凱歌“文革”情結的隱性顯現。[2] “文革”記憶和經驗對第五代導演們來說具有一種無法釋懷的創作衝動與欲望。“文革”電影的書寫,帶給第五代導演們一種無法抹去的現實傷感。《藍風箏》被禁在某種意義上,掐斷或擬製住了第五代電影的“文革”風潮。之後“文革”題材影視作品意識形態的敏感性成為第五代導演藝術始終回避的一個命題。無論是從第五代導演“流產”或“夭折”的沒有能夠拍攝的劇本,還是到第五代導演已經拍攝但是遭際坎坷“命運”的電影中,都暗示“文革”題材作品的禁區。[3]

幾部典型“文革”題材影片

影片導演主演特色

霸王別姬陳凱歌張國榮程蝶衣,他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做夢的人。在他個人世界裏,理想與現實、舞台與人生、男與女、真與幻、生與死的界限,統統被融合了,以至當他最後拔劍自刎,我們仍然覺得在看一出美麗的戲劇。這個人物形象告訴我們什麼叫迷戀。

小街楊延晉張瑜,郭凱敏從人性的毀滅角度去描寫“文化大革命”,講述了兩個青年人在“文革”中的一段難忘而又苦澀的經曆,體現了普通人對於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並從“文革”對人性毀滅的角度去反映和批判這場史無前例的浩劫。

藍風箏田壯壯呂麗萍,濮存昕李雪健通過小孩鐵頭的視角,反映了自1953年至1967年的大陸曆次政治運動,以悲哀、灰暗的基調講述幾十年的故土舊事,透視埋在曆史灰燼下的人的命運。

芙蓉鎮謝晉劉曉慶,薑文反映建國以來多次政治運動中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對中國50年代後期到70年代後期近20年的曆史做了嚴肅的回顧和深刻的反思,芙蓉鎮上的風風雨雨正是中國當代社會曆程的縮影。

陽光燦爛的日子薑文夏雨,耿樂寧靜“文革”中的北京,一群生活在部隊大院裏的孩子,在耀眼的陽光與遍地的紅旗中度過自己的青春,同樣是有衝動、有愛情、有性、有幼稚、有失敗、有冒險、也有成長,在自己的天地裏享受陽光燦爛的日子。

活著張藝謀葛優,鞏俐富貴和他家人風風雨雨幾十年、跨越不同年代的遭遇,透出一個個時代的縮影。對於生活,折射出人們在曆史的車輪下,被無情碾壓的生命之痛。

孔雀顧長衛張靜初,馮瓅呂聿來回顧式自敘傳與夾雜著緬懷、傷感和解構意味討好的敘事方式具有一種感染人心的效果。

二、《藍風箏》的平和敘事

(一)藍色憂鬱情調

《藍風箏》的主色調為藍色,包括畫麵影調和人物的服裝。藍色是那個時代人們著裝的主色調。藍色是陰冷的、抑製的,與紅色代表的熱情形成反差。人麵臨厄運時服裝都是藍色,比如藍太太(電影賦予她姓藍本身就是一種隱喻)出場時著裝少有其它色彩,之後成份被劃為“地主”,提心吊膽,直到被遣送回鄉,服裝色調基本都是藍色。《藍風箏》折射在一個灰暗的年代,人們沒有希望的灰暗情緒,藍色色調一以貫之。相比於張藝謀的《紅高粱》的漫天大紅、陳凱歌的《黃土地》的漫天大黃,《藍風箏》的藍色雖是來自天空,卻看不見天空的那一頭。

(二)兩類空間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