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起身，緊了緊懷中的人兒。她似是睡著了，然而她的睡顏也是美的，像是一朵半開的優曇。有碎發拈在她頰邊，發黑如墨，映著她膚蒼似雪，直要溶化在陽光之下。
他還記得她的鬢發，那麼美的一縷，垂下似春日新柳，宛轉輕颺，再名貴的珠玉也掩蓋不住的光華。
她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著她的，那麼早的驚鴻一瞥，或許她自己都不記得了。想起那一瞬間，他無聲地笑了，笑得那麼輕柔。那時的他，傻傻地仰望著她，以為窮盡一生都不能得到。
而現在她就在這裏，靜靜的，無聲的，像嵌在他懷裏的一支羽毛，稍加用力就會折斷。
他直了身子，深深地望了眼前的男人，隻是一眼，再不回顧。跨了大步離開，步子卻穩穩的，他不想驚醒了她。
他知道她是脆弱的，一直都知道。所以他要保護她，從今以後，一直保護她。他要帶她離開，在這之後，所有的盛世繁華，再與他們無關。
幾步之外，另一個男人負手而立。下屬用眼神向他請示，是否還要除掉這兩個人。畢竟他們是最後的知情者，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他隻是搖搖頭。
是他答應了放他們走，他不會食言。況且，若他此時反悔，那個男人也絕對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罷了。
他環顧四周，斷壁殘垣，花木凋零。昔日的流光逐霞，雲台畫閣，俱已被毀得殆盡。而新的王朝，新的朱樓，又將踏著這舊日的遺跡降臨人間。
他就要君臨天下。
可是，他真的幸福麼。
他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斷壁殘垣之前第一個轉身離開，他們的幸福是他觸不到的。一走了之，何其有幸。
他從心底歎一口氣。
成王敗寇，此刻他卻陡然覺得自己輸了。
輸得那麼徹底，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