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落了一層又一層,一個月來,不曾完全停歇。屋頂的的雪已積了許久,道旁的雪融了又堆上新的,馬車轔轔駛過,濺起碎雪紛飛,迷亂人眼。
九重宮闕,幽深寂闊,似乎安寧;或沉肅,或金輝的重重殿閣被厚重靜穆的雪色裝裹得蒼白冰冷,一直綿延,似乎不盡。。。
昭懿宮內,珠簾帷幔層層垂落,此時無人掀動,將大部分寒氣阻隔在外,內殿裏,三四個暖爐俱通亮火熱,暖意如春,翠色花甌中正盛開著簇簇鮮花,淡淡幽雅的清香彌漫繚繞,卻撩撥得微雲眼皮愈沉,坐在暖塌上的身子不覺軟軟地倚進金鳳靠墊裏。
“怎麼了,這孩子,怎麼這樣倦乏呢?”端妃拉過微雲的手,這雙白皙纖細的手越發凝脂玉潤,觸之如嬰兒般柔嫩滑膩。
“是哪裏不舒服嗎?可是那次雪夜受寒後留下病根,身子並未好全,一直虛弱?本宮派人送過去的補湯可有日日都喝?”端妃見微雲自來這裏後便不怎麼願意多說話,似乎全身上下都顯得無力,絕美無雙的眉目間幾分倦態,幾許嫵意,心中不由隱憂,連連關切地詢問。
“可能是沒睡好罷。”微雲抬起眼皮,唇角現出輕輕地一絲笑。
“難不成是太想漓兒,夜不能寐?”端妃清眉一挑,笑語道。
微雲莞爾,心中輕輕搖頭,她不是夜不能寐,而似乎是難得睡醒。最近這些時日,微雲常常呆在暖房內,擁著厚軟裘衣,臥於貂絨錦塌中,便再不想起,亦懶懶地不願動,隻昏昏沉沉地睡去。
有宮人端來幽香撲鼻的暖茶,小凝拿起一杯放到微雲手中,讓她捧好,轉過身詳細地回稟端妃道,“王妃倒不是夜不能寐,這些日子,反而是常常困倦,常常想睡,並且胃口不好,吃得很少。端妃娘娘派人送過來的補湯,王妃有時喝不了幾口,便再喝不下去,有幾次甚至剛喝上一口,便吐了出來。。。”
“小凝,你說的這樣誇張,我很好。。。”微雲坐起身,出口打斷小凝的話。
端妃擔憂地接口,“身子不舒服,叫禦醫來瞧了沒有?”
微雲不語,小凝又回道,“王妃總不肯叫禦醫來瞧。”
“這哪裏行?”端妃似猛然想到什麼,神情瞬間有了變化,立刻正色朝站在旁邊的貼身宮女翠兒道,“翠兒,立刻傳太醫。”
寂冷偌大的宮殿,龍鳳雕梁陳舊無光,珍奇擺設灰塵蒙覆,沉暗了許久的壁爐此刻正燃著烈火,暖意漸漸散開。
歡欣的女孩,身披淡綠輕紗鑲繡著金絲線的暖柔鬥篷,烏密的發未曾紮起,翩翩飛揚,如緞柔滑。
“小綠,你別亂跑,這裏可是皇宮禁地,少爺會罵我的。。。”沈福壓低聲音喊道,臃腫的身子焦急地追向那個正雀躍跑著跳著,東看西轉的嬌小身影。
小綠停下步子,回身一笑,“小福爺爺,阿澤說這裏不會有人來的。”
“所以你要在這裏乖乖等少爺回來,如果外麵巡邏的侍衛發現了你,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小綠漂亮的眼睛有些茫然地望著沈福,搖頭。
“你會被當成刺客抓進大牢,你進過大牢嗎?皇宮大牢暗無天日,惡臭異常,老鼠蟑螂會圍著你轉,啃你的小腳。。。”這是你的後果,而我的後果毫無疑問就是被少爺一劍刺死。。。沈福一想到此,不禁惡寒連連。
小綠似乎被嚇到,一臉怔然,但開口仍無比確定,“阿澤會來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