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便是在這樹下,自己被這個人救下。
自己扶著樹回頭看過去的時候,這人的臉是紅的,不由的讓自己想起戲文裏那所有的傾國傾城貌、多愁多病身。
再後來……
再後來呢?
他不知去了何處,而自己每晚都會在夜中驚醒。
好似又看見了那個救下自己的男子,白衣若仙的看著自己。
多久了?
多久沒有想起過墨離了?
偶爾,陳應也會如此問著自己,可每當看到媯芷那襲飄然的白衣,總是會想到玄羽,那樣謫仙的風度,那樣狠辣卻又溫情的男子。
“師父,當初你就不該救下我。”
陳應低笑,仍舊失神的看著那扇遮起來的窗戶,想著那顆桃樹。
手卻觸到一塊阻攔。
陳應垂首,看到玄羽的腹部和腰間,一塊塊的都是凝血的疤痕。
師父,你當初就不該救下我。
陳應又是一聲歎息。
是啊,本來是堂堂正正,風度翩翩的一個宮主,便是傾覆這天下也不過是幾天幾個月的事情。卻因為救下了自己而分神,如此寵著、讓著自己。
渾然忘卻了初衷。
師父,你為什麼不告訴為了我弄了這一聲的疤?這滿心的傷?
陳應細細的擦著那些烏黑的血痂,仿佛想要擦去什麼。可那些血痂,又能有什麼呢?不過是已逝的歲月,和那些不為人知的傷痛罷了。
師父,你總是這麼傻。
為什麼要讓著我?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也是這天下,可你還是如此的順著我,由著我。
自己承擔了這麼多,可從來都不多說一句話。
陳應的手指頓了頓,拋開那手絹。
那一塊濃黑的血痂,似乎還是軟的,新鮮的。時不時還有濃黑的,攙著不知什麼味道的血,流出來。
陳應想了想,伸手取過腰間的短刀。
在心裏默念,對不起師父,這裏或許就是你聽不到聲音和暈過去的原因吧,讓徒兒來試試,請原諒徒兒的自作主張,等到師父醒了,無論師父如何處罰,徒兒都認了。
揮刀而下。
嗆人的味道傳了出來。
陳應小心翼翼的挑出那裏的腐肉,在裏麵觸到一個硬的、像是箭頭的東西。
這是……
陳應想了想,那無神的眼又恢複了往日的風采,興衝衝的跑到門口,衝著外麵候著的人叫道,“快去給我叫一個大夫,快,越快越好!宮主他還有救!”
借著門縫,看起來像是朱雀匆匆而去。
陳應忽然又現實了下來,隴西的大夫已經請便了,還有誰敢冒著生命危險前來?不過試試也好,就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陳應回眸看向榻上的玄羽。
走過去。
輕輕的撿起麵具,壓在他的臉上,又抱出一床被子,攤開在他的身上。
忽然想到玄羽曾經對自己說的,“……你這樣,就好像看到了十年後的我們……”
終於有兩滴眼淚流出,洇濕了那半舊的深藍的緞麵。
如同紅顏,轉瞬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