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狂風不斷吹打著紙窗,弄得窗戶颼颼作響。閉著眼睛,在床上碾轉反側,可就是無法入睡。颼的,一陣狂風刮來,將緊閉的窗戶一氣衝開,快速煽動。冷氣直竄房內,通過被子的縫隙鑽入被裏,不由‘噝’的發出一聲。

緊緊裹了裹被子,可終究敵不過狂烈呼嘯的風,正準備起身關窗,隻聽‘撲’的一聲,有人從窗外跳了進來。月影下,將那道身影照的分外頎長,並且不斷向床邊走來。我緊緊抓住被褥,心撲通的跳著。

近了,已經看到他的鞋子了,眼見會看到他的臉了,風再起,秘密雲層快速飄過,大片的雲朵擋住了那空中唯一的光亮。當他走到床前,已再無光線。

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來我的房間?可隱隱覺得,他對我並無惡意。

“姬玥。”聲音如晨曦洞頂流下的第一滴清泉,清洌無波,冰透玉潔,隻是簡簡單單兩個字,仿若是將隔了千年的思念聚集在了一起,極盡柔情。這個聲音是那麼熟悉,卻有是那樣陌生。

好不容易冰封的情感,經這聲呼喚,又一次有了裂縫,並以最快的速度融化。即便如此,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境況,我睜著眼,怔怔的看著他,即便看到的隻是漆黑一片:“你是誰?上幾次來的也是你嗎?”

似是沒料到我醒著的,驚顫的往後退了一步,卻撞到了身後的凳子,凳子‘咚’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月光漸漸隱逸出來,我立刻撐起身,想看清來者,卻聽到幾聲急促的腳步聲。他要逃走了?我快速拉開該在身上的被子,起身看向窗戶,銀銀月光照射在那抹身影上,背影是如此熟悉,可那身黑亮的黑衣卻覺得生疏。

愣愣的站在窗邊,看著那道早已隱逸在黑幕中的影子好一會兒。淒淒一笑,還是沒看到他的臉。轉身,走向床邊,剛撈開被子,卻被一陣刺眼的光吸引了過去。放在被子,扳正倒地的凳子,隻見凳下蓋著一塊東西。

伸手撿起,手觸到那物品,從指尖傳來透心的清涼。移到窗邊一看,那是一塊黑玉,墨黑亮玉,觸感清冷,玉表光滑。這是他的吧!再次悠悠的看向黑幕。

一大早,剛一醒來,隻見藍雪和府裏的婢女皆捧著大把東西走了進來,整齊的擺放在桌上,凳上。坐起身,放眼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女裝,每一種風格都有相同的幾種顏色,種類就近乎十種。再看著放著凳子上大盤小盤的飾品,隻覺眼睛都被這耀眼的強光刺的睜不開眼。

“藍雪,這些是……”我有些不敢相信的,呆呆看著眼前的這一大堆東西,問著她。

“這些都是皇上今天早上讓人送來的,說,讓你選挑一身,打扮好就隨魏公公進宮。”聲音表麵上聽起來很平靜,可仔細深探一下,便能發現隱藏在裏邊的波瀾。

對於她的隱藏,我也並沒挑明,隻是淡然一笑,穿著鞋走到桌前,挑著桌上的那一大堆衣服。直接扔開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拿出一件白色的紗衣,也是唯一一件樸素簡潔的衣服。淡淡掃了一眼盤中的各色精致絕倫的飾品,順手拾取一朵木蘭花發簪。淺淺笑了笑。

整好妝,走出房內,走在朱漆長廊上,一直以來都覺得這條走廊很長,可這一次卻倏覺很短。驀然轉過頭,看向那片早無半點蓮花蓮葉的池塘,展顏一笑。曾經那些不明的憂愁,也就此告別了。

走進大廳,故意避開爹娘的目光,還有這幾天一直無視的人——紛然。即便嘴上說的那樣平淡,可心裏依舊對此事耿耿於懷。

我喜笑顏開的走到魏林身邊,經上次那麼一折騰,他警惕的立刻向後退了一步:“魏公公,現在可以進宮了吧?”

收起他剛才一時的心虛,挺了挺胸,那張會算計的臉上故作清冷傲氣的模樣,吭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尖聲細語的提高著音說道:“皇上說了,讓咱家帶憶小姐在午時以前到皇宮。”他抬起頭,看了看天空那輪分外耀眼的日陽,回眸看向我,繼續說道,“依現在這時間看,也差不多該進宮了。”

我回頭笑著看了爹一眼,那明澈的眸子已煙消雲散,將兩手放在腰間,對他福了福身。腳移動半步,轉向娘,臉上是濃濃的不舍,微微抬起頭,看著她雲鬢上插著的那隻白蘭發簪,心裏突覺有一股暖流劃過,深深看著她,垂首,福了福身。再跨半步,已轉向大娘,臉上的笑容依舊笑如暖陽,看著那張比娘年輕些許的臉,心裏是萬分感激,由衷的對她福了福身。最後……轉向紛然,杏圓的眼,水靈的睛,卻已不再清澈明晰,衝她淺淺笑了笑,快速將視線移到別處。這個笑,很苦澀,很無力,也很無奈。轉身,跨步走向府門,再不回首。所有的不舍,皆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