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像兩個習慣寂寞的人偶,生活在一起。
本以為就這樣活著,不問世事的活著,然後平淡的死去,沒有大喜大悲,沒有人情冷暖,但最後,他還是給了我一個悲傷的告別。
那一晚,他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我不能去阻止的,我知道。我怕他會更加瞧不起我,即使他的臉比我醜陋,可他的心比我強大千百倍。
於是他在第二天的清早,真的就那樣離開了。
我敞開他的門窗,想要讓他的味道從此消失。
我有很多銀兩。都是早些年間作案時留下的。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我用這些錢開了一件小小的古玩店。
雇傭的夥計是個隨和的人,喜歡笑,見人就問好,親和至極。我放心的將店麵交給他管理,平日的時候隻呆在閣樓倚窗喝茶,順便盯著城門口,這樣,他一回來,我便能看到。
可是,他這一去便是四年。
我想我是傻掉了,呆掉了,才會相信他能回來。
嗬嗬,不對,他沒說什麼時候回來,是我一廂情願等下去的不是麼,我真是個大笨蛋啊。
這一年七巧節,我看見大戶人家的姑娘們,小戶人家的碧玉們都在心愛的郎君麵前告白,那模樣美得就像春天的花朵,欲放還羞。
我提著笛子輕輕吹奏。
一樹梨花落滿頭,歡歌一笑盛滿舟。末了,還不忘歎一句沒有什麼內涵的詩句。
“公子還才情!”一串銅鈴般的聲音響起。
我望過去,便遇見了那個名叫語嫣的姑娘。
她長得很甜,有深深的梨渦,一頭墨發梳得格外清麗,白玉耳環襯得她一張桃花麵分外好看,我對她說:“姑娘抬愛了。”
“今天七巧節,公子怎不與心愛的姑娘相會?”她自然而然的問出的疑惑讓我心下一驚。
啊,該怎麼回答她呢?告訴她我沒有心愛的姑娘麼?不,這麼說不對,隻是我心愛的人不是個姑娘而已。
“他不在身側而已。”我隻能這樣回答,並送上歉意的笑臉。
語嫣失望的點點頭,輕聲呢喃:“原來你真的是在思念著心上人啊……”
思念……心上人麼?原來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送走語嫣,一陣強烈的思念侵襲了我的心,我想,我需要去看看玉澤瑛吧,至少看看他過得好不好,那之後,便可放心,也算了卻一番心思。
也,完整了,我這些年空等的幻想。
然而,後來的我才知道,原來親眼看見的事實遠比猜測更傷人。
他懷中抱著的正是夜嵐媗,那個女子,他不止一次提起的女扮男裝的奇女子。
看看,蕭霖,你是多麼的傻氣,多麼的不知天高地厚啊。
水榭邊,他陪在她的身畔。我本想要就這樣看看他的幸福模樣的,然,更讓人絕望的是,一個孩子出現了。
是他的孩子吧。那眉目有幾分像他,可愛伶俐,嗬嗬,我竟然卑微到連他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都喜歡得不得了,看來,我真的是陷進去了。
帶著那些麻木的絕望的心情,我重新回到了我鋪子。
我倚在窗邊,看天邊雲朵不斷翻湧,想著這些年癡癡等待的時光,認清自己一廂情願的醜態,看著少女與少年攜手的場景,終於明白,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不可觸及的幸福。
我是男人,我喜歡玉澤瑛,他也是男人,他不喜歡我。
這就是我這些年不斷忽視的錯誤,我自欺欺人的等待,不過是空等一場夢,夢的最後是別人幸福的笑臉,而我,看不見自己的臉。
我不怪他。
我隻怪我自己不自量力。
這個世界上我隻能喜歡他,隻喜歡他,不論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我都喜歡。
那麼,我是不是應該讓他沒有負擔一點。
如果他回來發現我還在等他,他會不會感到一絲絲的負擔呢,會不會不再那麼坦然的幸福呢?是的吧,畢竟他那麼善良。
當年,我不願再涉及上一輩恩恩怨怨的事情,決心離開那些紛爭,於是選擇徹底的放棄,他卻在那個時候給了我新的生命。我還記得他對我說過:“你就像是另外一個我,明明那麼討厭紛爭,明明沒有任何錯誤,卻要承擔最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