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是沒有她和六爺突然出現的話,自己怕是連狗都不如吧?
……
不知道究竟爬了多久,鄴城的街道上除了偶爾吹來的風,和因為風吹草動而驚起的幾聲犬吠,沒有一絲聲音。
這裏是哪裏?
今夜怕是要死在這裏了吧?還會不會有一個小小的、錦衣華服的少年,從遠處跑來,蹲下身子關心的問他:“你餓不餓?疼不疼?你跟我走吧?你要是跟我走,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那時候他身後總跟著一個同樣小小的,卻胖胖的小女孩,說話的時候嗓音軟軟糯糯的,像極了娘親做的桂花糕。
他並不是不猶豫的,他親手毀了自己幸福的根源,那一刻就已經知道自己將再次墮入萬劫不複的阿鼻地獄。
隻是這一次,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林行忽然看見遠處緩緩靠近的兩道身影,一男一女,像極了當年的那一瞬間。
~~
“阿淵,他怎麼樣?”無憂有些擔心的問,這個人也真是,躺在哪裏不好,偏偏躺在將軍府門口,害得她大半夜的嚇了一大跳呢。
“我都說沒事了,你快去睡覺,我一會兒就來。”慕淵雙手扶住無憂肩膀將她推向門外:“乖。”
無憂鼓鼓腮幫子,胡亂的點點頭:“知道了,你快點,可別讓他死了,死在咱們家可怎麼辦?”
慕淵無奈的扶額:“還不快閉嘴,睡覺去。”
“哦。”無憂失望的癟癟嘴——還說明天就走呢,這下可好,十有八九是走不了了。
無憂剛走,慕淵伸手把門關上,回到床邊。
一根銀針刺入林行頸間,兩指輕撚,一根長長的針已沒入過半。
“額……”一聲痛苦的囈語,床上的少年額上滲出汗來,隨即緩緩睜開眼睛,有些茫然的眨了眨。
周身的痛瞬間回到大腦,林行眉頭緊緊攏著,須臾轉頭看向身側——這個人,好麵熟啊。對了,他不是大將軍慕淵嗎?自己怎麼會在這裏?
理智漸漸回籠,林行腦中飛速閃過種種念頭,轉瞬間意識到——慕淵,不就是聶無憂的夫君麼。
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們成親的那一日,六爺一整夜都沒睡。他恨自己怎麼沒有殺了聶無憂,聶無憂若真死了,六爺也隻傷心一回,可是她沒死,六爺為了她,不知要有多少個不眠夜。
可是,六爺沒有殺他。六爺隻是趕走了他,他說:你走吧,我不能怪你,可是卻再也容不下你。
再也容不下你。
收起有些淩亂的思緒,林行閉了閉眼睛,聲音嘶啞:“我怎麼會在這裏?”
“不在這裏還能在哪裏?你腳都廢了還能爬到將軍府門前,真是難為你呢。”慕淵涼涼的聲音響起,林行登時尷尬起來:“你以為我是故意的嗎?那你為何還要救我?”
“還不是因為聶無憂太過良善,讓人欺負了一次又一次,還是不長記性。”慕淵將他頸間的銀針拔出,又道:“你這個樣子倒也死不了,隻不過會很痛苦罷了,我沒時間跟你在這裏閑聊,你自己好自為之,如果不想死最好不要亂動,等我明天有空再來看你的腳傷。”
說著他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門吱呀一聲打開又關上,林行突然費力的翻身爬起來,一個不小心已經摔在地上。
“啊!”疼痛使得他低呼一聲,可是,他寧願死也不要受她恩惠。
居然是她救了自己?這樣的認知使他無法承受,他要殺她,最後卻仰仗她來救他嗎?死也會比這樣來的有尊嚴吧?
可是疼痛使他再也無法前進更多,眼前一黑,便再次墮入黑暗之中。
慕淵推開房門,無憂還沒睡,一下子跑過來蹦到他懷裏,撒嬌一般的問:“那個人怎麼樣了,傷的重不重?”
她比以往活潑的多了,恰似一個真正的二八少女該有的模樣,可他卻沉穩的多,不知她會不會嫌他太過沉悶。
慕淵有些微惱的拍了拍她前額:“你怎麼腦子裏老想著別人?”
“唔,”無憂揉了揉額頭:“我不是怕那人死在咱們家嘛,你看他那奄奄一息的樣子,輕輕一碰就要斷氣似的。”
看來她並不知道那人就是林行,慕淵犯困的在她胸前蹭了蹭,漫不經心道:“放心吧,沒那麼嚴重,不過是皮外傷罷了,睡覺。”
無憂一聽便乖乖的被他抱到床上放好,等他也躺好了,便伸手撈過他的胳膊枕在腦袋下麵。
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就是好,抱起自己毫不吃力,不知要省下自己多少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