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無憂瞳孔微張,隨即眨了眨眼睛:“你又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啊?這不是很容易的事嗎?反正你為了他都答應了那麼多事情,也不差這一件嘛,更何況我本來就是你舅舅啊,你又不吃虧。說不定你一叫,我心情好了,就能更盡心盡力的治療慕淵了呢?要是你不答應,我心情可就好不起來了……”百裏星意興闌珊的歎了口氣,目光落在桌上的藥上,手指隨意的摩挲著碗邊。
聶無憂皺了皺眉,從鼻孔裏出了口氣,扯扯唇角低聲道:“小舅舅……”
就像他說的,反正又不吃虧。
百裏星沒想到她這麼爽快的就叫了,不由一怔,隨即唇角勾起一抹笑:“真乖。”
摸了摸她腦袋,百裏星端起那碗藥:“好了,你喂他喝下吧。”
無憂上前聞了聞,猶豫一瞬突然道:“我要先試試。”
百裏星麵上的笑漸漸消失,無所謂的挑眉道:“隨你,反正是你自己的血,要是喝完了,還可以再劃上一刀。”
無憂盯住他看了一眼,還是低頭抿了一小口在嘴裏——澀澀的,涼涼的,很苦,一點都不像它的樣子那般討喜。
微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裏,須臾居然灼灼的燒起來——卻不是難耐的熱,倒有種四肢五髒都通透了的錯覺。
無憂吐了吐舌頭,想要把口中的苦味散出去,然而看了一眼昏睡中的慕淵後,無憂突然意識到,他這個樣子根本咽不下任何東西。
含下一口藥汁,無憂輕輕托住慕淵後腦,一手扶住他下頜,也不管百裏星還在屋裏,便低頭覆上他略有些蒼白的唇。
好在他人雖然昏睡著,有液體劃過喉頭時還能自如吞咽,無憂一口一口的將藥渡進他口中,直到一碗藥一滴不剩才罷休。
“喲,沒想到你是這麼喂藥的,倒是個好主意。”百裏星涼涼的聲音突然想起,無憂頰上便染上微微的粉:“不是說要一日三次,吃上三天嗎?到時候他就會好起來嗎?”
“當然不是,你以為事情有那麼簡單嗎?這些東西隻是藥引罷了,等他醒來,還有的忙活呢。”百裏星轉身走出去,漫不經心道:“我要去休息一會兒,你接著煎藥,等到了中午再來叫我。”
無憂看他走遠了,也不知他要去哪裏休息,心想著一會兒要去哪叫他呢?
不過,他其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不靠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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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來除了夜裏可以睡上一會兒外,幾乎每一刻都是在不停的煎藥——因為那藥要不停的添水,熬足兩個時辰才行。
無憂一連放了三天血,臉上白的像鬼似的,整個人也虛弱的很,百裏星終於看不下去,無奈的親自上山捉了兩隻野雞回來給她熬湯喝。
“你看,這一聲舅舅也不是白叫的呢,我對你多好啊,還親自上山給你抓野味。”百裏星自動自發的扮演起舅舅的角色,一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
手裏捧著煮好的野雞湯,無憂懨懨的答了一聲,心道味道不如阿淵做的好,喝完了又覺得困的不行,才一沾床便呼呼睡去。
百裏星搖搖頭,獨自將東西收拾了,便轉身出去了——反正最重要的環節也做完了,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呢?
等慕淵醒來又不樂意看見自己,倒不如先出去透透氣。
無憂這一覺睡了好久,腦中不停有人來來往往,每一個都帶著質問的表情看著她——你怎麼還能睡得著呢?你怎麼可以心安理得的放任大仇不報,躲在這裏苟且偷生呢?你能躲一輩子嗎?
你能躲一輩子嗎?
不管是母親,父親,還是大哥,他們不願意原諒自己的懦弱,大火一樣蔓延的血色迅速將她吞沒,那種窒息的感覺從胸口迅速傳遍全身,像是溺水般沒過頭頂——
無憂猛的坐起身來,額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來,一張小臉不見血色,帶著可憐楚楚的神色——
呼吸急促間,無憂下意識垂眸望向慕淵,卻對上一雙黑曜石般幽深的眼睛,無憂腦子空了一瞬,忽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
慕淵眼珠微動了動,忽而抬手想要捉住她的手,然而卻沒有力氣,無憂忙抓住他就要落下去的手,整個人跪在床邊突然哭起來:“阿淵你總算醒了……”
“無憂?”慕淵低低喚她的名字,仿佛不確定一般重複道:“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