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晚,無聲無息。
甚至可以聽見月光灑落在地上的聲音。
唯一與這萬籟俱靜的景象違和的,卻是在這靜謐的小區裏,一間精裝樓中樓,二樓的臥室中,一名少年緊緊地將自己裹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汝知道嗎,血的味道。”撕——皮肉撕裂的聲音,緊接著一股濃烈的鮮血撲撒而來。
“啊!”
仕從被窩裏掙紮著醒來,汗水從全身的毛孔裏傾瀉而出。
月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仕重新蓋好被子,瞪著眼睛,望著窗外的月亮。棕色的半長發零散地耷拉在枕頭上,垂眼中折射出的光帶著一絲絲涼意。仕默默地坐了起來,才逐漸發現自己正在喘著粗氣。桌麵上的鏡子映出他的側臉,隻見月光像露珠一般停滯在了他的睫毛上,倒映出他那幾乎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
空調裏吹出的冷風瘋狂一般地吹在仕已經濕透了的睡衣上,然而仕仿佛就像感覺不到寒冷一般。
整整一周,這可憐的男孩已經被這個噩夢折騰了無數次。不管何時何地,隻要睡意襲來,便會感到這股濃厚的血淋在麵頰的感覺。
仕捂住臉,低聲地抽泣起來。那不堪的往事就好似老舊電影一般在視網膜裏重演。
......
周六的上午,仕站在便利店的門口,用手輕輕地理了理為了今天精心挑選好的上衣,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從便利店裏走出,將手上的飲料遞給坐在長凳上的一名女生。
暖和的陽光照在少女純真的麵頰,映出一抹腮紅,淺紅色的長發隨著微風輕輕地飄動,深黑色的眼睛裏折射出的高光與嘴角那抹甜甜的微笑不禁令人心跳加速,淺白色的低領短袖配上純白的短裙,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如同海浪一般的波光。仕坐在了她的旁邊,幫著她擰開飲料瓶,用餘光瞄著她。
“哇,謝謝你了,仕。”
女孩接過飲料,笑了起來,粉紅的嘴唇閃閃發耀,粉紅色的小裙子上仿佛閃耀著仙女一般的光彩,如白玉一般完美的肌膚散發著淡淡的體香。仕的臉漸漸地紅了起來,小鹿亂撞。
女孩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俏皮地用手輕輕地捏了一下仕的臉頰。
“哇,你幹嘛啊?”仕急忙把臉湊開,手忙腳亂地將通紅的麵頰遮起來。
“別...別再捏我的臉了,紫苑,很害羞的啊!”
“誒嘿嘿,好啦好啦,我會注意的。”
紫苑眯起眼睛,用手捂著嘴,宛如天仙一般地笑著。
“紫苑...”仕看著紫苑的水盈盈的臉蛋,用手輕輕地捏了捏口袋裏,那精裝包裹好的情書。
“那個,紫苑...”仕支支吾吾地說著。
“嗯?怎麼了?”紫苑轉過頭,看著麵色已經些許紅潤的仕,輕盈地挽起了他的手。
“嗯...沒什麼。”仕低下了頭,把才剛剛準備抽出口袋的情書又塞了回去。
“仕。”紫苑忽然捏住仕的手,把頭湊到仕的麵前,靜靜地注視著仕的眼睛。
“怎...怎麼了,紫苑。”仕的眼裏閃著波光。
“你喜歡我嗎?”如同精靈的細語,從紫苑的嘴裏說出。
“誒?”
仕原本微紅的臉頰,“唰”一下變的通紅。
“哈哈哈哈哈,”紫苑又輕輕地捂住嘴,從手縫中傾灑出銀鈴般美妙的笑聲,“不好意思啦,剛才使了個壞,瞧你嚇的。”
“不...我...”仕極力平緩自己的情緒,那令人心跳加速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好啦好啦,我都懂的喲。”紫苑豎起一根食指,挑逗似的輕輕捂住了仕的嘴,將那句話緩緩地壓了下去。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周六的日子,舒服的天氣,令人著迷的紫苑,如同做夢一般。
“已經快到中午了,不如趕緊去吃個飯吧...”
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的仕扶著已經眩暈的腦袋,不好意思地說著。
“可是,那個摩天輪還沒坐過呢,仕想不想和我一起坐摩天輪呢?”紫苑輕輕地挽著仕的手,用另一隻手指著不遠處的高大無比的摩天輪。纖細的手指,嬌豔欲滴,甚至有著些許透明的手臂,仕看得有著些許呆滯。
“但是,這附近有一家新開的西餐廳,這個時候去人肯定不多,一起走吧。”回過神來,仕想起了已經謀劃已久的今天的最終任務:將紫苑約到西餐廳一起吃飯,在播放著輕音樂,安靜而優雅的餐廳中緩緩地表達自己的那綿延的愛意。想到這,仕又輕輕捏了捏口袋裏的情書。
“嗯...真沒辦法呢,那一起走吧。”紫苑眯起眼睛,咧開嘴笑著看著仕。
借著這過馬路的難得的機會,仕趁機反握住了紫苑那原本挽著自己的手,粉嫩的手掌仿佛一用力就會被捏碎一般輕柔。仕可以感受到紫苑的手忽然一陣嬌羞般的輕微地抖動,但是隨即又順從地放鬆在了仕的手中。仕輕輕用著餘光撇著紫苑,天呐,如同仙女一般的腮紅,以及那羞澀的嘴角所蔓延開來的笑意。
然而,所有的所有,全都定格在這一刻——
一輛貨車急速奔馳而來,撕——
血。
連呼喊都無法發出,喉嚨裏像是幹涸一般令人躁動,仕癱倒在地上,前額好像正流淌著某種滾燙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