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昏暗,烏雲遮擋,遮蒙住星光璀璨,阻隔了皎月亮光。
這塊黑暗的天幕下,細如毛發的雨線像鋼針一樣狠狠紮進大地表麵上所有一切。房屋屋頂的一層薄薄的鋼板,有密集的雨水猛烈擊打在上麵,水花四處飛濺。此時鋼板發出接連不斷的刺耳的喧鬧聲音,如同在哭訴自身不停顫抖的薄薄身板再也經不住如此的傾盆大雨。原來坑坑窪窪的地麵早已經變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窪水潭。然而這一切的當時場麵,誰都看不見。
因為整片區域一片漆黑,每間屋子屋內華燈不亮,猶如一片荒城廢墟。仿若與上方幽邃黑暗的天空融為一體了,現在伸手不見五指,隻有下雨聲衝刷掉這裏詭異的幽靜。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雨勢驟減,隨著雨水變稀,喧鬧的雨聲也越來越小,直到雨停為止。本以為雨停之後周圍將徹底陷入無聲的黑暗之中,哪知道突然先後亮起一道道白色光柱,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啪嗒的一聲巨大聲響。
這些白色光柱是分散在四周各處的高聳塔台頂部的探照燈的照射燈光。燈光在燈塔四周圍來回掃蕩,如同深夜裏一個人拿著手電筒往地麵找東西。乳白色的探照燈光柱像刀槍般刺破周圍的黑暗,路麵上的水窪水潭反射著掃蕩而過的燈光,如同不斷閃爍的led燈串,格外刺眼奪目。原本黑漆漆無一物的天空,也自西到東慢慢露出閃爍的星空,仿佛有人慢慢扯掉遮蓋住星空的棉被,星月爭輝的天空與地麵的反射燈光的水窪水潭互相爭映。
這本來應該是一副很漂亮迷人的夜景,應該有人在外麵欣賞的,然而並沒有人出來,甚至本來這裏應該萬家燈火,歡聲笑語,即使在這雨後夜景中,還是家家戶戶黑燈瞎火,鴉雀無聲,不聞蟲鳴犬吠,不見燈火輝煌。偶爾幾聲小孩啼哭,被大人一聲急促恐慌的噓聲給噤聲了,就像一旦發出吵鬧之聲會引來壞事。
高聳的塔台也被小孩的啼哭聲吸引注意,探照燈的光亮都不約而同地往發出聲音來源的房屋掃去,幾束光亮停在這房屋上。這房屋如同貧民窟的鐵皮棚屋,牆壁和屋頂都是用鐵皮版搭建而成的,歪歪扭扭的不太美觀,牆壁外表是一層層白色的油漆,像是用一塊塊大小不一白色的布料補丁貼在鐵皮牆壁上麵,即使塗上白色的油漆,整麵牆壁看起來還是髒兮兮的,有些地方早已經油漆脫落,甚至已經鏽跡斑斑。屋頂上麵搭著幾塊磚石,估計是用來壓住屋頂的鐵皮板。這間鐵皮棚屋在周圍屋子裏麵不是鶴立雞群般的突兀,在燈光光束的照射下,可以看出周圍的屋子也是同樣的鐵皮棚屋,牆壁刷著同樣一層層如同補丁一樣的大小不一的白色油漆。這裏明顯就是貧民窟區的房屋,簡陋、破舊、低矮。似乎覺得小孩的啼哭聲沒了之後,聚攏在一起的探照燈光束四下分散開來,繼續如同打著手電筒找東西般,在各自的高聳塔台範圍內無規律的掃射。
在一處不顯眼的鐵皮棚屋的一個窗口旁,原本黑洞洞的窗口,慢慢地從邊上有個人影側身探出,伸出左手,手上握著一個軍工手表,借著探照燈的微弱餘光,那人影看了看手表上麵的時間,夜間23:58,快淩晨0點了。這隻手表麵上是曬黑了的麥色皮膚,幾道新舊傷疤,粗大的骨節,凸起的青筋,像是幹了很長歲月的苦力活,蒼老而粗糙。偏偏這手的手臂上看起來孔武有力,沒有多餘的一絲贅肉,仿佛可以一瞬間爆發驚人的力量。那人影看了一看時間,馬上把手表揣入懷裏,探照燈的餘光下,一張年輕瘦削的男性臉孔,跟這樹皮般的手顯得不搭配,劍眉星目,眼神堅毅,眉頭微鎖,嘴唇微抿,盯著窗外遠方山頭一塊巨大的長方形的黑影。
不一會兒,那塊黑影發出亮光,原來是一塊巨大的鋼桁架,發出的亮光是底下的探照燈,燈光打在鋼桁架上。鋼桁架上是鋼板焊接的五個巨型紅色漢字,字體表麵的鋁板已經老化褪色,顯得暗紅發灰,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局部鏽蝕。年輕男人一看到那五個漢字,仿佛內心受到極大衝撞,把頭扭了過去,眉頭更加緊縮,嘴唇抿得緊緊,牙關緊咬,拳頭緊握不放,身體微微顫抖。他始終不願意相信剛才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