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嫕黔嫁入司寇王朝已有半年,每日辰時除了去壽康宮,向慈安太後請安以外,她便整日待在鳳乾宮,清閑無所事事。

事實上她貴為皇後,乃六宮之首,理當執掌鳳印,堪為後宮典範,打理後宮事宜。可是,這司寇王朝的皇帝司寇斕燥,似乎極為不待見她,除了半年前的大婚之夜,來過鳳乾宮以外,至此從未再踏入鳳乾宮半步……也從不曾下詔讓她侍寢……甚至連執掌六宮的鳳印都不在她手中,加之皇帝這半年來,似乎頗為寵幸,黎丞相的女兒黎賢妃黎簌晰,黎簌晰如今身懷帝裔,其哥哥黎蘊輝,掌管漠西關兵權,文武兼備,深曉用兵之道,旗下良將頗多,皆驍勇善戰,其帶領的“昴翔之鷹”鐵衛軍,屢破敵城邊關重鎮,所以,黎氏可謂是一門榮耀。

她這個皇後也隻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更何況皇帝從未真正寵幸於她,那一夜的落紅,他隻不過是拿刀割了自己的手指,滴在象征她貞潔的白緞上,掩人耳目罷了。

嗬嗬,這就是皇帝的寵幸,這就是她要注定相隨一生的男人……嗬嗬,這分明就是在侮辱她,嗬嗬,父王啊父王,即使您的如意算盤打得在精,恐怕這次是陪了女兒又折禮,失策漏算了罷。

這司寇王朝的皇帝,豈是省油的燈,並非坊間傳言的,那般頗具親和力,心思深沉聰明睿智,要在這樣男子眼皮底下玩花樣,無疑是自尋死路。

“嗬嗬,父王啊父王,您這是親手把女兒,往死路上逼啊……”嗬嗬,她仰頭,揚唇輕笑著,笑的十分苦澀心酸,為了這虛偽,冠冕堂皇的謊言,她背棄自己的愛情,毅然選擇嫁入司寇王朝,毀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嗬嗬,這多麼可笑,父王竟然,把她當做一顆棋子,安插在皇帝身邊,嗬嗬……還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赫連師兄,口口聲聲說愛她,為什麼待到她出嫁的那日,護送的隊伍浩浩蕩蕩前行,卻未曾見他前來攔轎帶她走……難道他往昔所說的海誓山盟纏綿情話,全都隻是片麵之詞……嗬嗬,男人的話果然不可相信,嗬嗬……她肆意大聲笑著,笑著笑著,一滴滴眼淚,竟不知不覺間撲簌簌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流了下來,滑落進她,白皙的脖頸裏。

此刻,她不知道,就在她身後,已悄然站立著,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踏著及輕的步履,緩慢的站在她身後,正看著她玲瓏有致的背影。

“唔,皇後似乎是在,怨朕冷落了你。”皇帝唔了一口氣,打破沉寂,出聲說道。

“皇,皇上,您怎麼,怎麼來了……”她有些驚慌失措,慌忙用袖角胡亂擦了擦眼淚,轉過身,低頭傾身一禮,心中暗暗思忖,溫馨這丫頭究竟去哪了,為什麼皇帝來,她都不知道,她不是命她待在寢宮門外,守著嘛。

“唔,朕半年不來皇後宮中,皇後似乎受寵若驚,行了,免禮。”受寵若驚,受寵,她心中暗忖,這兩字的暗含義,恐怕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在期許,想罷她緩慢起身,低著頭。

“皇後是準備,這樣低著頭,跟朕說話嗎?難道皇後,莫不是了怕朕,還是怕朕對你做什麼?”皇帝斂了下眸,並未接她的話,看著眼前這個,低著頭畏畏縮縮,不敢抬頭看他的女子,唔了一口氣,語氣輕緩的說道。

“我,我沒有,臣妾,臣妾隻不過是緊張罷了。”她仍舊低著頭,不敢抬頭。

“唔,緊張,哈哈……朕的皇後,真會跟朕開玩笑,哈哈……想不到,這半年來,朕未曾踏入鳳乾宮看望皇後,皇後的性子倒是越發膽小了,比起大婚前的那夜,這可是大相徑庭啊。”皇帝說罷,揚唇輕笑,本就俊逸的麵容,因為微笑,越發英俊。

“皇上,我,我……好吧,那臣妾就不拘俗禮了。”哼!這個臭皇帝,她低著頭,不是因為怕他,而是出於禮節,他到底懂不懂啊?好,她現下,既然他要她抬頭,那她就正大光明直視他。

她緩慢的抬起頭,看著檀木榻前坐著的,一襲明黃色繡金龍錦袍,金冠束發,刀削的麵龐,精致的五官,輪廓分明,一雙深邃的眼眸,燦若星辰,正透著一晃而過的思慮猜疑,瞬間又平靜無波的,對著她微微一笑的皇帝。

“呃,這個臣妾真是粗心,隻顧想事兒,倒是失禮了,溫馨,你快進來,去泡一盞,雨前龍井來。”她斂了斂眸,尋了個借口,逃避皇帝看過來的眼神,轉身朝外大喊。

“唔,這個就不必勞煩皇後了,朕隻不過是想這兒,稍坐一會兒,待會兒朕還要去琉鈺宮那兒,看望漆淑妃。”皇帝見她有意避開,便隨意看了下,寢殿內的擺設,不禁蹙眉,一張略顯陳舊的檀木桌,一個白色藍花瓷瓶,插著幾支孔雀翎尾,一架覆蓋著白色錦緞的古琴,牆上幾幅簡單山水,床榻上折疊好的棉被,他一眼便看出,這是黎民百姓的,普通棉被,卻非萬家蠶絲被……他收回目光,心中暗忖,這堂堂皇後寢宮,怎會如此寒磣,難道是內務府克扣,照比漆淑妃的琉鈺宮,珠翠琳琅,華麗大氣,與這鳳乾宮,可是天差地別。

“哦。”她轉身看著他,嗬嗬一笑,心中暗忖,她今兒個是怎麼了,她為什麼不敢直視,他看過來的眼神,她平常不都是,大大咧咧嘛。

“奴才參見皇上、皇後娘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隻見一襲朱紅色內侍監服,手執浮塵的太監總管阮師海,踏著輕緩的步履,來到鳳乾宮寢殿,跪伏著躬身行禮。

“平身。”皇帝斂了斂神色,看了一眼,跪伏的阮師海,拂袖坐回,檀木榻前。

“奴才謝過皇上。”她見阮師海,唱喏起身。

“啟稟皇上,太後娘娘有旨,請皇上您移駕,壽康宮。”阮師海說罷,低著頭。

“唔,母後要見朕,行了,朕知道了,阮公公你去回話,告訴太後,就說朕現在,在皇後宮中,待會兒,朕會親自去向,她老人家請安。”此時,皇帝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慕容嫕黔。

“是,奴才這就去,稟報太後娘娘,皇上,奴才告退。”她看著皇帝揮了揮手,示意阮師海退下,阮師海立即,跪伏著躬身行完禮,緩慢的站起來,低著頭退出鳳乾宮。

阮師海遵照旨意,退下去以後,偌大鳳乾宮寢殿內,就隻剩下她和皇帝兩人,一時沉寂無聲,忽有一縷涼風,透過未關的檀木窗,吹進寢殿內,她拂了拂額前的發絲。

“皇後真的沒有話要跟朕說嗎?這半年來,皇後過得可好?”皇帝看著眼前這個,膚若凝脂明眸皓齒的女子,正愣愣的站在那兒,在他麵前神遊太虛,不知道心思都想哪去了,他斂了斂眸,不禁有點蹙怒。

“皇後,朕在問你話了,為什麼不回答朕?”皇帝說罷,蹙著眉頭,緩步起身,走下檀木塌,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啊,皇上,皇上……您,靠,靠臣妾,這麼近,做,做什麼?”她看著皇帝,一步步,越來越靠近的臉,就差一兩點點,貼上她臉頰了……她驚慌失措,一步一步往後退,對上皇帝,一雙略顯怒火的眼眸。

“朕倒想問問皇後,到底想做什麼,皇後方才的心都不知道,遺落到何處。”皇帝看著她,因為緊張他會她對做什麼,而蹙著眉頭的巴掌大的小臉,斂了斂神色,停下腳步。

“臣妾,臣妾方才隻不過是,想到,想到某些事情,所以……”皇帝說的沒錯,她方才確實是神遊太虛了,她想到了過去,想到小時候最疼她的母後,還有發生在幼時的事情,如今她孑然一身,怕是無人問津,無人關心了罷。

“哦,是嗎?到底是什麼事,能讓朕的皇後如此,心不在焉?不如說出來讓朕聽聽,你可知,方才要是換了朕的大臣,早就被拉出去砍了。”皇帝踱著步瞄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後,修長的手指,伸手觸摸上她,似綢緞般絲滑的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