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最宜賞花品茗,難得大人有雅興,邀請妾身前來,恰好公子也在,就一道來了,相信大人不會怪罪吧。”施驪的臉上泛起笑意,如同春風吹過。她這一番話連消帶打,宋耀明本來板著的臉也不禁活泛了。他也笑著向這對璧人行了個禮,道:“國師取笑了,公子國師都是貴客,還請裏麵走。”便領他們穿過書房,往院子裏去了。
行了一陣,便來到一個雅致的小園,看得出與剛才的書房是截然不同的風格。這裏主打雅致和天然,也許才是這位景國第一權臣真實的品位所在吧。小園的一角有一個亭子,是幾株遒勁的老紫藤盤成的。眼下正是花兒怒放的季節,滿地落英繽紛。亭子裏早已放好了水果點心,椅子上也擺好了靠枕,好不體貼周到。四人在亭子裏坐定,如同坐在花團之中。配著小鳥的脆鳴和花兒的芬芳,就像在夢裏一樣。
公子潛拿出幾盒墨林小鎮特產的點心,仆人送上春茶,一時間賞花觀景,竟也其樂融融。“這墨林小鎮雖然名不見經傳,這特色的海物點心卻還是好的。”潛閑閑地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可惜雲漪這次沒福氣吃了。”宋耀明突然微微一愣,馬上回道:“公主現在可安好?”在來時的馬車上,施驪已經聽說了雲漪搞出來的這出絕食抗婚鬧劇,使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宋耀明要是不聞不問,反而顯得可疑,作為景國的第一權臣,他在這個問題上可不會授人以柄。
“她總歸是平安的。隻是這次玉國人來勢洶洶,這一關怕是不好過。雲漪怕是當不起玉王的王後。”潛緩緩地說道。
宋耀明歎了一口氣,道:“天蓮山那邊的確有異動,信州侯的特使昨日進了城,消息確鑿。玉國人居心叵測,居心叵測!”說罷便有幾分激動了。“爹爹,女兒覺得……”澄言忙不迭地開了腔,這也是她今日第一次正視宋耀明的眼睛。“女流之輩,知道什麼,休要胡言!”宋耀明一言既出,就覺得有點後悔,便朝施驪道:“在下失言,還望國師恕罪。隻是,今日的局麵,事關兩國邦交和景國的國運,不知國師可有什麼良策?”
施驪原先以為還需要諸多的鋪墊和起承轉折,沒想到宋耀明自己倒是直奔主題了,她定了定心,決定不矯飾、不回避,她坦然地迎向這個比兩個公子更能左右政局的中年人,道:“目前來看,答應和親是景國唯一的選擇。不過玉王這次求親,其實也拿出了誠意,所謂陳兵國境,與其說是威脅,不如說是為了保存顏麵。這個事情可以變成對兩國都有利的事,關鍵是,景國的公主必須能擔負重任。雲漪並非人選,我想大人也很清楚。在妾身目力所及之內,有且隻有一人能夠擔此大任。古書上也有公卿之女甚至布衣民女被封公主,代嫁和親,流芳百世的佳話。現在,景國正需要這樣一段佳話。”
“哦,沒有王室血統也可以?”宋耀明問道。“正是!雲漪器量狹小,見識淺薄,如果嫁到玉國,隻怕惹惱玉王,到時候真的發兵蕩平上都也不是不可能的。能救景國萬民於水火的女子,不管她是否王室所出,她就是景國的公主。”潛誠懇地說道,說罷,還起身向宋耀明行了一個禮,道:“事關景國的國運,還望大人早日決斷!”
宋耀明聽了,隻是不語,澄言急了,又欲開口,卻被父親的眼神製止住了。宋耀明緩緩地站起身來。亭子一側有一條平靜的溪流,正是從順景山下流下的景泉水。在大殿裏潺潺的流水到了這裏反而變得平靜了。他踱到水邊,望著波平如鏡的水麵,似乎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後,他對施驪和公子潛行了個禮,道:“我要上山見景王,兩位,抱歉了。”說罷轉身即走。澄言見了,睜大了眼睛,施驪上前,輕輕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一陣風吹來,紫藤的花瓣隨風飛舞,許多花瓣飛到了水中,澄言看著水麵,想到自己的命運,忽然覺得鼻子一酸,就要哭出聲來。
三日之後,景王下詔,封文淵閣大學士、宰相宋耀明之女澄言為安寧公主,賜婚玉王端陽,昭告天下,普天同慶。玉國使臣端十三奉玉王敕令迎娶安寧公主,六個月後將陪伴送親車隊遠赴玉國國都四方城。
有過了四日,便是公子源大婚的日子。玉國和親之事來勢凶猛,解決起來倒算皆大歡喜。雖然賭坊裏,街巷中,大宅中,幾家歡喜幾家愁,到底因為兵患之虞因為一個小女子的犧牲而煙消雲散,整個上都都變得歡天喜地起來。據接近朝廷的消息靈通者透露,玉國使臣在指婚之後,又拿出了好幾件價值匪夷所思的奇珍異寶,不過有了前麵朝野震動的一幕,端十三這一次再沒有給街談巷議貢獻新的話題,人們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本朝第一位公子大婚的事情上來。源的大婚終於有了應有的喜氣。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景王宮的馬車就到了寄園門口。施驪也早早整理停當,就等著這個大日子的到來。這次公子大婚的雜項事宜都由禮部負責,施驪隻把一些容易出彩的東西攥在手裏,再加上有一眾熟門熟路的夥計們幫忙,倒也還算有幾分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