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說,生得好不如嫁得好。
娘說,女人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個好男人把自己嫁了,一輩子衣食無憂。
我不明白,什麼樣的日子叫衣食無憂呢?是不是饞了,就能買兩塊稻香齋的甜甜的糕點?是不是看見街上有人穿了件漂亮衣服就能請裁縫馬上給自己也做一件?是不是每天都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是不是不必天天幹活幹到直不起腰?
當我彎著腰在廚房裏亂翻的時候我不禁又開始琢磨娘常念叨的幾句話,我要求的更低,將來要嫁出去了,每頓都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邊想著手下也不敢閑,繼續找可以入肚的東西。
原以為有錢人家的廚房什麼時候都能找到好吃的,沒想到這低等下人的廚房和自家的灶屋一樣光溜溜的,過了飯點,找口湯都不容易。聽說圍牆裏的狗都比我們這些低等下人吃得好,雞鴨魚肉,山珍海味,什麼都有。
我不知道山珍海味是什麼,也沒興趣知道,雞鴨魚肉是吃飽了沒事幹時的幻想,現在,我隻想找點能果腹的東西,這肚子再叫下去,我非被人發現不可!那樣晚上再來可就難了,這門窗會鎖得連個蒼蠅都進不來。
趁著依稀的月光,我發揮自己鼻子最大的優勢,終天皇天不負有心人,被我找到一塊冷硬的饃幹,我拿舌頭舔了一下,小心的藏進懷裏,急急的跳出去,“通”的一聲,卻不知踢住了什麼東西,在這暗夜裏異常的響。
我趕緊趴下,靜聽外麵的聲音。耳邊傳來胖大廚渾濁的喝聲:“誰在那兒!”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可不能被他發現,不然以後就休想在這裏找到半點吃食了。我焦急的眼珠一轉,捏緊鼻子,“喵,喵”學了兩聲貓叫。
胖大廚嘟嘟了一句不知什麼又悄沒了聲息,這次我可不敢大意了,躡手躡腳地鑽了出去。
剛回睡覺的屋子,還不及鑽進被窩,劉媽媽粗野的聲音就響起來了:“起床了,起床了,遲到的扣工錢啊!”
同屋的人開始不緊不慢的穿衣服,我也不情不願的站起來,這劉媽媽,每天這麼嚷,一點新意都沒有!工錢,我們誰見過工錢呀,你要是嚷誰起得早誰的飯多,你看誰起得快!
我們這一屋十人都是下等奴婢,小的九歲,大的十一歲,二更起,就著昏黃的燈光清掃花園,到天剛蒙蒙亮,主人起床之前就必須掃完,然後再也不許進大圍牆。所以說起來我也在花園裏做了半年的工了,可連那花長的啥樣都不清楚,更不用說見主人的麵了。虧得爹娘送我來時還巴巴地指望著我能遇著個貴人,主子咱不敢想,一等到的仆役也行呀,勝過臉朝黃土背朝天辛苦一年打的糧食還不夠交地租呢。可誰想到咱幹的是這見不著人的活呢?人家睡覺,咱幹活,人家起床,咱正補眠。
同村的春花說盼著十二歲吧,府裏有規定,下等奴婢長到十二歲,模樣齊整些的會被選進圍牆裏伺候,選不上的就放回家。圍牆裏的奴婢但凡過了十六歲還沒入得主子的眼,府裏仆役也沒個想娶的,也會被放回家,嫁人生子。人人都道敬王府仁慈,是書香禮儀大家,長到十六放出去的奴婢比一般人家的嬌養的閨女還吃香。十二歲的就慘了,那就注定你嫁不著個好人家。
春花長著一張討人喜的小圓臉,見人先笑,聲音綿甜,大家都很喜歡她,劉媽媽也對她另眼相看,仿佛進圍牆是早晚的事。相比之下,我就慘了,剛洗的臉,幹淨不了一會兒,就沾得滿是灰塵,連我自己也都快忘了自己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可這不賴我呀,誰叫她們都不願鑽進花樹底下清理那些枯枝敗葉呢?有人說怕有蛇,有人怕劃破新衣服,有人怕弄髒自己剛洗好的臉…….事情總得有人做吧,她們不做我做,隻要她把飯分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