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已經不用再說。這個瞬間,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覺得遍體生涼。我吸了口氣,握緊了自己的拳頭,開口,緩緩說出了他想說卻說不出口的話:“於是你就將單麟的魂魄渡與了昔離瀕臨灰飛的軀幹,讓他占了昔離的仙身?”
常佑身子一震,沒有答我,然而我卻從他伏動的肩膀上得出了肯定的答案。我閉上了眼,說真的,我並未想到當日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其實這件事說來同我關係並不很大,我在此處也不過是個看客的身份,然而也不知為何,胸腔某個地方卻始終不那麼能釋懷,隻好屏息將這一股子思緒強行壓製下去,轉而問他:“你叫我來應該不是隻為了聽你講這段往事,然後呢,你想說的是什麼?”
常佑聞言深吸了幾口氣想要平複下激動的心情,卻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一邊壓製著咳嗽一邊極為吃力地自床上抬起身子來靠在身後的靠墊上喘息了好久呼吸才慢慢平順下來。我不想他的身子骨竟差到如此地步,趁著他恢複的空檔去給他倒了一杯茶過來遞給他:“我知你心痛難當,不過身體總還是要顧惜的。”
他接過茶去喝了口,聽我這麼說不由苦笑:“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約莫也撐不了多久了。”頓了頓,複又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急著想見你一麵,弄清楚一件事情。”
我其實隱約猜到他想問什麼事,但是仍從潛意識裏抗拒那個想法,這種抗拒帶來的焦躁感幾乎迫得我想要轉身走人,然而如若現在走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勢必會一直心緒不寧。我告訴自己不能這麼沒出息,既然來了就要將事情徹底搞清楚,便咬咬牙重新坐了下來,問他:“什麼事?”
他身子整個傾向我,聲音因為急切而有些不穩:“告訴我,阿麟在哪?”
我有些僵硬,他其實問出了我最害怕最不想聽的問題,但是聽到這個問題我卻又隱隱約約鬆了口氣,胸腔處懸著的巨石似是有了著落不再那麼惴惴然地讓人心慌。我吸了口氣,冷笑一聲:“單麟在哪?自然是哪兒也不在。”說著迎上他的目光,“你也知道,六萬年前他就已灰飛凐滅,消失得幹幹淨淨。”
“不可能!”常佑打斷我,言辭激烈,“我感覺得到,他還活著!”
我笑:“你感覺得到?”頓了頓,上身貼近他,“你倒是說說,你憑什麼感覺得到?”握緊有些發顫的拳,我其實知道,這個問題於他而言有些殘忍,然而他這般肯定的語氣就像一把鋒銳的劍,這把劍徑直逼向我一直以來的信仰想要刺破它,我便隻有更尖銳才能護住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常佑被我逼得身子往後仰,望著我半響,忽地笑了:“憑什麼?”一句話問罷卻止了笑,重新坐直了身子,“上神似乎忘了我方才說的話。”
我看著他。他徑自坐在床頭,不繼續往下說,似是要等我想起來。我被他篤定的目光盯得有些怒了,不耐煩道:“有話直說,本上神不想在這兒浪費時間。”
常佑卻似更肯定了,驀地笑出聲來:“看來上神也不肯定,阿麟他是真得凐滅了。還是,”說著一點一點逼近我,語氣卻反常地一點一點輕緩了下來,“兮歸上神也如當年的昔離一般,對阿麟他手下留情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