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過了夜!安生咯!咚!咚咚!鏘!!~~”
大玄盛世,天府禮彬。文淵春閣,考舍林立。
初晨,一抹亮白的匹練,刺破了重重黑幕,由東邊漫過了天府,同下方的無數火把遙相輝映,在打更人最後的一次報更後,又喚起了紛繁的蟬鳴......
“咕!咕咕咕!”
雄雞奏鳴,萬物蘇醒。
隨著打更人最後一次鑼梆聲響罷,安插在考場各處的上萬柄火把,也被巡視其中的近千名銀甲侍衛逐一撲滅。由此,也正式預示著大玄王朝,玄都天府,迎來了嶄新的一天。
但顯然,此時此刻,對於會試考場內的近萬名學子來講,可謂是“鯉魚躍龍門、劃定裏程碑”的最為重大的三日大考的次日,即首日“穿針引線、揣摩題意”亦或“靈光乍現、破題製勝”,次日“奮筆疾書、展露文采”,最後“核對文意,謄錄於卷紙之上”,基本三天罷了,也就塵埃落定了,而多數情況,決定一個考生前程的關鍵,便應在了這最能擴大差距的次日。究竟是發光發熱,登上曆史的舞台?還是名落孫山,受盡嘲諷鬱鬱寡歡?今日一過,終將蓋棺論定,而在場的近萬名學子的入仕之旅,也將由此展開。
如今初春將臨,一片盎然新綠。天幕黑白逆轉,東方朝陽盡露。
考舍春闈,精巧別致,錯落有序地、緊密地排成了一個方,圍繞在中央的一座高大朱塔——文淵閣的八方,鎮壓大地之上,威懾著諸番宵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高祖定元,文昌天下,武昭四邦,故今春特召,州、府、鎮及各知縣衙門,舉薦高才,不論功名,秀才、舉人皆可,統由禮部冊封,丞相楊忠代朕主試,於乾明十三年共會文淵閣下,挑十全進士,狀元居首,榜眼有三,探花止六,以揚我大玄國威,隆恩浩蕩。欽此。”
“欽此...此.....”
此時,春闈閣上,一道獨屬於太監的尖銳嗓音,正不斷地回響,似欲傳往遠處,又似與回音對答。
“臣楊忠!”
聖旨奏罷,一名為群臣擁在了最前、好似彌勒的矮胖文士,緩踏一步,徐徐地屈膝跪地,雙掌過頂,恭迎著聖旨臨頂。
“領旨!”
........
將頒旨的太監送走,楊忠單手憑軒,另手握著聖旨,隨意地背在腰後,聲音淡漠地向身後的諸官問道:“我初來考監,尚還有些陌生,今試已逾一日,考紀作風可好?”
其後,環繞一大圈人,聽得楊忠發問,站在最前的兩位,相顧一視,卻是由右側的一名幹瘦老官,率先走出,躬身朝楊忠拜道:“回大人!目前僅抓獲舞弊者八十六,徇私者三,同比往年,考生作風大好,哦是了!還有二百餘名考生,因體力不支,昏倒在了考闈,現已被送去醫治了!”
“嗯。”輕點了下頭,楊忠沒有多說,僅是向前一步,行至了木軒的邊沿,舉目俯瞰,下方一覽無餘。
“大人危險!”
“相爺!”......
因楊忠肥碩,這一幕,從眾人看來,十分地危險,故諸官紛紛上前,心中好一陣緊張,揪心著相爺的安危。
“相爺!莫要再往前了!”
“是啊相爺!這距地麵,可有二十多丈!危險呐!”......
為規範考場、統籌安排,一應春科會試,統設於文淵閣下,以塔身、塔層分隔考生、考官及以上各級別監官。
文淵閣主體,由上到下,共分九層,其中九為至尊,暗藏“君臨天下,統納英才”之意,故唯當今聖上親至,方可啟用。餘下八層,則按朝堂官品,逐級分配,如一、二層置銀衛及其衛首,三層禦林軍,確保四至六層閱卷官起居安全,並負責監視閱卷過程是否公正等。第七層監官,位高而監,由此望下,整個考場,一覽無餘。
八層居九之下,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唯宰相,這等朝堂一品,亦或封疆大吏,方有資格登上,故裝飾典雅,用料講究,隔音且密不透風,居高恬然自逸,安穩如履平地。而隨行人員,之所以有幸登臨,也都是沾了相爺的光了。
“嗬嗬!無妨!”隨手喝阻了眾人,楊忠笑眯眯地望著地麵上錯落有序的竹舍考闈,不由深思了起來。半響,他哈了口氣:“那中原人稱‘小輩楷模’、‘當代鴻儒’的那個..什麼...什麼‘西山聖子’?哦,對了,那個‘西山聖子’,叫什麼來著?”
“稟相爺!”這時,不待餘人反應,那名身居左位的中年文士,踏前一步,躬身向楊忠拜道,“此人名曰‘方守’,考位‘朱雀十八象’,偏西北,橫九,縱六十三,年十六,西山九安人,少時父母雙亡,為西王收養,曾做過西山王府的幕僚,一月前由西王親衛護送至京....”
“用不著這般詳細...”
不動聲色地,楊忠的視線,大致地掃過了文士剛剛所描述的方位,那裏靜悄悄的,並無何處不妥。見此,楊忠緩闔上眼,似感受著高風的冷冽,又似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輕描淡寫地道:
“如此說來,中原文人共推崇的‘西山聖才’,便是西王爺的人咯?嗬嗬,西王的野心,我自當曉得,他藏是藏不住的!可若想趁此大考,安插人手進來,嗬嗬,我楊忠豈能如他所願?這西山才子,哪兒來的,便打哪兒回吧!大玄治下,地廣物博,人才更是濟濟,什麼‘聖才’、‘棟梁’不知幾何,還真缺他不成?”
“是....”先前的那名老官,輕抬了下眼皮,一時間,他倒抿住了嘴巴,表現得更為拘謹了,而除此老官,有類似的舉動的,倒還真不少,眼下,便有一大片,緊隨老官之後,紛紛低垂下頭,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