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濡沫見他不再回話,便轉過頭順著窗戶看了眼已經昏暗的天色,道:“我要回山頂了,明天早上我配好了藥下來,你也早點休息吧。”
說著將蠱蟲和銀針一起丟到羊皮上隨意卷了卷,抱著走到門前扔了出去。
塵拜無霽聽她說要離去,匆忙收拾起自己的心思,起身剛要說什麼,便聽她又道:
“你若是餓了,屋裏掛的這些都可以吃,渴了自己去羊圈裏擠羊奶。切記,明天我來之前不要使用內力。”留下一句囑咐的話後她也不待他回答便轉身幫他關好了門,蹦跳著離開了。
羊皮臨時搭建的床榻上,塵拜衍曜嘴角含笑的半倚著身子,目光停留在已失去了嬌俏身影的門口,聽著屋外女子一聲脆生生的清嘯,空中亦回應了一聲嘹亮略帶喜悅的鷹鳴,兩者聲音此起彼伏,漸行漸遠漸無聲---這便是她的世界,單純而簡單。
而他的世界,太子之爭,皇位之爭,從生下便注定是一場驚天賭局,沒有輸贏,隻有生死。
贏則生,踩著其他兄弟的屍骨,活的比任何人都高貴,輸則死,成為其他兄弟登頂的磨刀石,死的比任何人都淒慘。
即便你不爭,也不會有立足之地,隻要活著,就永遠擺脫不了這個局。他無意那個位置,過往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讓母妃和自己能活下去,這簡單而平凡的願望啊,到了那裏卻成了最大的奢望。
漆黑的鳳眸泛著妖冶的紫芒,迷離而邪魅。
許久,感覺到身體的饑餓,他才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扯下一塊肉幹,卻還是牽動了身體的傷勢,在他習慣性的用內力壓製傷勢時,突然記起絮濡沫臨別時的叮囑,遂隻能散了內力,靜坐著等那深入骨髓的傷痛緩緩渡過。
近半個月的日夜兼程,他很久沒有吃飽喝足過,而如今幾塊簡簡單單的肉幹竟不可思議的給了他莫大的滿足。背靠著高高的羊皮堆砌而成的牆前,唇齒間還留有羊肉和草藥混合而獨特的味道。
閉上眼,雖然門外風嘯山野之音響亮,雖然屋子裏羊皮味道腥臭,雖然床榻鋪墊的起伏不平,然而,他卻是自記憶起第一次,放開身心,不用擔心不用警惕的沉入睡夢中。
太陽仿佛離的很遠,雖是八月盛夏,卻感受不到任何炎熱的氣息,雪山將高溫隔絕在了山的另一邊,如箏鳴之音的風撩動湖泊,拂起綠草,愉悅的穿過山間。
絮濡沫提氣向著山下飛馳,揚起潑墨的長發飛舞。
如展翅的飛鳳,輕盈灑脫,如行雲流水,淡然不羈。
婆婆依然沒有回來,這三年裏一直如此,她經常下山,據說是到各處行醫,解決疑難雜症不收銀錢隻為給她換取珍貴的藥草,還有五花八門的醫藥或武學的書籍。
她喜歡學醫,卻不喜練武,至於逼迫自己練武,隻是為了前世那場噩夢般的悔恨。
循弘,若有可能相遇,今生,我護你,寧負天下不負君……
她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塵拜衍曜斜倚著身子,並未醒來。
他的身材修長健壯,此時在身上裹了兩張羊皮禦寒,雖模樣有些落魄,氣質卻一如遠山淡雲,幽若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