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子的老板娘也是熱情,看雲逍一身儺子打扮,懷裏又抱了個粉妝玉砌的娃娃,當下多給了一些,想了想又抓了幾塊酥糖揣給七絡。
七絡得了便宜,對老板娘甜甜一笑,咬了一口酥糖,忽然又想起了抱著自己的爹爹,於是便拿著酥糖,獻寶般地瞅著雲逍。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或許是被七絡孩子氣的模樣實在是討人喜歡,雲逍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雖然語氣依然平淡,眸子中卻隱隱泛起了一絲暖意。
七絡人小,卻精明得很,一下就聽出了雲逍語氣中的縱容,便得寸進尺地要扯雲逍的麵具,非要把酥糖喂給他吃。
在老板娘的笑聲中,雲逍無奈地抱著總想扯自己麵具的七絡匆匆離開了,待轉到僻靜之處,停住了腳步,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
“都出來吧。”
空氣似乎輕微地波動了一下,又歸於平靜,雲逍也不急,他回敦煌這些年,哪裏還有什麼自由?身邊多少也會跟著大承皇帝派來的暗樁。
身子元氣大損,廢了一隻手又失了權勢,可景淩哲依舊高看他一眼,好像他雲逍是什麼洪水猛獸,不但任命安西節度使來製衡,又派了不少武功高強的暗衛埋伏在他周圍。
不得不說,景淩哲是個嚴謹善謀的好君主,即使是失去爪牙的對手,也防患於未然,不留給他一絲一毫東山再起的機會。
可是這一次,他累了。
“去告訴景淩哲,我遇見他了,還有——”雲逍瞥了一眼七絡“這孩子我要了。”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四個暗衛低低地應了聲,然後像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七絡被雲逍抱著,對那幾個暗衛怒目而視。他不明白,爹爹做事,為什麼還要跟這幾個家夥稟報?哪裏想到,雲逍已經這麼過了整整三年。
三年,身邊連一個能信任的人都沒有,唯一相伴的隻有瓷瓶裏無端的骨灰。被城裏的孤寂與冷漠折磨得要發瘋的時候,他隻能握緊那個小小的瓷瓶,在冰冷的觸感中回憶曾經的同伴。
最無情,莫過於寂寞。
最無奈,莫過於生死。
慕無端做的太絕,他以生命為代價,讓雲逍沉入死寂的深淵,卻又迫得他在這種逼人發瘋得寂寞中保持清醒。
雲逍帶走七絡,與其說是念舊情,莫不如說是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死也不肯鬆手。
亦如當年,他與景淩哲。
七絡還在咿咿呀呀的,似乎是不滿,大眼睛咕嚕咕嚕地轉。雲逍抱緊了懷裏的孩子,沒有再言語,快步向落腳的客棧走去。
靠在他背上的七絡沒看到,那一刻,雲逍的眼神無助得像個孩子。
不出意料,這些天雲逍身邊暗衛人數變多了,而且行動也更頻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