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雲逍一走,那杯蠱蟲蛀空的銷金窟一下就亂了套,就算大承派了新任人馬去打點,卻也是亂上添亂。
沒人知道上代敦煌城主哪裏來的龐大財路,更沒人知道到底要如何運轉這個完全被架空的孤城,即使是曾經在雲逍手下做事的人,除了死去的慕無端,更沒有人知道個確切。
如果問題僅僅是這樣,景淩哲也並不著急,著手再培養一批人馬便足以對付這場混亂,可偏偏趕上這場騷亂的時間不對,正巧是春季。
春季有個很不討人喜歡的事情要去做——辦春市。
都知道自敦煌一去千裏,黃沙飛舞,大漠綿延,過了城便是西域各國。和中原不一樣,這些藩國多以遊牧為生,生性好戰,大承開國元年,敦煌曾出兵北上,平定了擾邊的藩國,並結成盟約,互利互惠,井水不犯河水。
可那樣惡劣的環境下,那些西域國家怎會甘心放棄敦煌這塊肥肉?為了防止他們鬧事,敦煌城每年春季便舉行春市,讓這些遊牧民族用皮毛牲畜等物,與敦煌城交換糧食布匹等物,換得盟約的持續與邊疆的相安無事。
問題出就出在今年是大承接手了敦煌,本來就捉襟見肘的物資怎麼算也不夠糊弄過春市,於是,本就不安分的藩國們開始蠢蠢欲動。
雲逍等的就是這個契機,大承自顧不暇,西域欲作亂擾邊,而敦煌城這個絲路重鎮卻是大承邊關的一道重要屏障和大量物資來源,是死也不能讓給別人的。
而景淩哲想重整敦煌城,沒有個幾年功夫是不成的,眼前矛盾迫在眉睫,最簡單的處理方法便是讓雲逍出麵。
敦煌雖然實際上是獨立於大承的,可表麵上和大承也算是盟友關係,雖然互相嫌棄,但好歹也是自家人。
景淩哲不敢處死雲逍,原因就是他發現了敦煌城完完全全就是被架空了,丟了城主便什麼也不是。
在權衡利弊之下,終是饒了雲逍一命。
而雲逍被景淩哲這麼折騰得死去活來,卻半聲沒吭,按他眥睚必報的性格,除了放長線釣大魚,尋找翻盤機會這一手外沒有別的可能。
“記得十多年前,你因朕之故被太傅罰著抄書,”見雲逍欲離去,話鋒一轉,景淩哲忽地提起了昔年舊事,雲逍腳步一滯,默然回頭。
“那時候見你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於心不忍幫了你,還是個孩子的你感激涕零地道謝。”景淩哲狹長的眸子靜靜凝視著雲逍,薄唇勾出一抹鋒利的笑容“雖然隻是個半大孩子,可朕分明看見了你含著淚花的眼睛在笑,幸災樂禍的笑。”
“那個時候,朕便知道了,你這個狼崽子,即使是自傷七分,也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個留不得的。”
雲逍沒有說話,冷冷地望著景淩哲,卻見後者低低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雲逍一頭銀白的長發,歎息道
“明天你便可以離開這裏了。”
萬分小心,還是被狠狠咬了一口,這算不算是命?景淩哲苦笑,本以為可以把狼訓化成狗,卻忘了狼的耐心是極其可怕的。
即使是屈辱了裝成了狗,夾起了尾巴,獠牙,卻是一直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