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逍這一席話說得太過厚顏無恥,百官靜默,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雖然還想繼續找茬的大有人在,卻顧忌著雲逍和當今聖上的關係,都低下頭裝啞巴。
官員們算是消停了,可景淩哲卻被雲逍看似風輕雲淡的寒暄客套之詞說得心裏堵得慌,盡管知道這孩子生在那樣魚龍混雜的三不管之地,必定要懂得如何長袖善舞,左右逢源,可當真的再親耳聽到他和那些官員一樣的笑裏藏刀,說著撐麵子的空話,除了失落更多的卻是迷茫——他看不懂這個孩子了。
“陛下?”見景淩哲神色怪異地盯著自己,雲逍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依舊擺出一副謙和有禮的樣子,繼續裝孫子。
“你小時候為了搶朕的東西,都敢一拳揮到朕臉上來,現在還和朕裝什麼客氣?”看不慣雲逍這般低眉順眼的樣子,景淩哲決定激他一激,故意提起兒時舊事,語調上揚,似在調侃雲逍的偽君子嘴臉。
忽地被這九五至尊擺了一道,雲逍一點也不慌,頂著一張厚如城牆的臉皮,連草稿都不打,張嘴就胡謅:“當時也是年幼,不知禮數,衝撞了陛下,不過臣還記得,那時的太傅大人也因此罰臣抄寫了十遍《牧誓》,難不成陛下您至今還因此事記恨微臣?”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景淩哲看雲逍連臉都不紅就在那裏扯謊,理直氣壯得,仿佛他景淩哲生就一副小肚雞腸,連十幾年前芝麻大那點兒都要搬出來秋後算賬,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這孩子油嘴滑舌,顛倒是非的功夫多年未見,倒是長進!
那時候雲逍的確是被聞訊趕來的老太傅拎著衣領去抄寫《牧誓》去了,漂亮的孩子苦著一張臉蹲在桌子旁,像是要哭出來一般,看得他於心不忍,結果那十遍《牧誓》雲逍一遍也沒有抄,全由他這個冤大頭代勞,還莫名其妙賠上了本是送給他的點心和茶水。
也虧得他能將這上不了台麵的事情講得那麼理所應當,景淩哲暗自笑話雲逍的小聰明,表麵上依舊波瀾不驚
“哦?那倒是朕斤斤計較了。”雲逍被景淩哲忽然露出的笑容弄的發懵,正狐疑,卻聽他不緊不慢道:“不過朕記得,老太傅罰的十遍《牧誓》你倒是一遍沒寫,全都推給了朕,這件事你可還記得?”
“......”雲逍滿頭黑線,他這次來本是想乖乖裝個樣子,離這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腦袋的勞什子皇帝遠一點,可天知道景淩哲這家夥為何忽然因為兒時的瑣事,糾著他不放,大有刨根問底,不和他算清楚不收手的趨勢。他現在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更不敢像損蕭客行一般沒分寸,隻能低著頭,不甘心地裝聾作啞。
雲逍不吱聲了,景淩哲倒是老神在在,打定主意和雲逍把舊賬算到底:“算起來阿白也有十年未來京城了,這回既然來了,也該把欠朕的十遍《牧誓》還了罷。”
看著那個有著和蕭客行一樣麵孔的人眯著眼睛,一本正經的樣子,雲逍的心裏憋屈極了,若是麵前站的是蕭客行,他絕對不會這麼忍氣吞聲,任人牽著鼻子走,可這家夥偏偏是大承的皇帝,一句話說不好就吃不了兜著走,說什麼也是不敢得罪的,還是頭一次,雲逍覺得自己有些窩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