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上太子淩哲也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遠離了那座城池,被壓抑的天性忽然清醒過來,而景淩哲就像一場及時雨,滋潤了他枯死多年的自我意識——第一次有人帶著他憑欄遠眺,賞秀明山水,第一次有人牽著他的手,逃掉太傅的課躲在假山後看那古板的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瞪眼,第一次有人在大雨中在背後為他撐起一把朱紅的傘。
除了他,雲逍還能喜歡誰呢?他從一個沒有自己的傀儡忽然間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親近的第一個人就是景淩哲,便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死也不肯放手。
五年的時光不長也不短,卻美好的不可思議,那年秋天,大承便決定歸還質子,離別之際,心裏匿藏已久的情愫便不知不覺從嘴邊溜了出來。
“哈哈,珠屑鋪街,金粉砌殿,琉璃酒盞擲響玩——”少年太子被眼前這個漲紅了臉的孩子逗笑“待你有了這些,孤便不吝這三山六水萬裏王土,去你那敦煌城賞一派紙醉金迷也罷。”
從沒有什麼誓言,隻是一句玩笑般的話語,便被當了真。
既然淩哲想要那一城的紙醉金迷,那就奪過來。
老城主已過世,敦煌城無主,前任城主的心腹愣是想把高季白這個癡兒推上高位,在他們看來雲逍還是當年那個聽話乖順的傀儡,卻沒想到這漂亮的傀儡娃娃已經變成了一匹吃人的狼。
癡兒怎能鎮守這絲路重鎮?一派風雨飄搖中,敦煌的守將慕無端默默站在了雲逍這一邊,隻要雲逍答應不傷高季白性命,替高家撐起敦煌城,就協助他演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
厲兵秣馬,整頓政務,修建水渠商驛……十年間,和慕無端裏應外合,公子季白的名號傳遍整個西域絲路。
待一切塵埃落定,一封帶著急切思念的書信便快馬加鞭寄往京城,滿紙的情深意重隻換來那位九五至尊一句冰冷的話。
“高城主這是公然攛掇朕私通外族嗎?”
十年太久,當年的少年太子已登上皇位,而他也不再是那個異鄉為質的傀儡。若是他和他攀爬的是同一座山峰,即使高處不勝寒,也可以相互依偎著取暖,可是偏偏二人從一開始就沒在同一座山上,隻顧著追尋這各自的目標,末了,回眸相望,心上的距離已是萬水千山。
那夜,雲逍喝空了一地的酒壇,神智卻仍舊無比清醒。
忽的想起,淩哲,景淩哲,那景字上日下京,卻是個絕情字,若說有三生緣,那不就是虛“影”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