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那個被救了的中年垂釣者,可是那個人,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一樣,那些親眼目睹了事件經過的人們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唾棄那個被救的人,“這人怎麼那麼沒良心,好歹人家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好青年,為救他而舍棄了性命,而他竟然玩消失,這個社會怎麼到底是怎麼了?”
路雪吟心浮氣躁的拿起電話打了過去,劈頭蓋臉的就問,“我不是讓你打電話和連城這邊聯係,讓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幫忙找到這個人的資料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厚渾雄的男中音,“雪吟啊,你是知道的,大國人口十幾億,要找這麼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啊,更何況他身上一點特征都沒有,再說在我們國家,死一個人,尤其是沒有財力和背景的人,不就和消失一隻螞蟻一樣麼?”
路雪吟低吼道,“我不管,我就是要讓他的家裏人知道,這麼一個做了好事的人不能連名字都不留下。”
電話那頭歎了口氣,“好吧,爸爸再托人關照一下。”
掛了電話,路雪吟失望的一頭倒在柔軟的席夢思大床上,床頭那件藍白的格子衫被她疊得整整齊齊的,“你怎麼什麼都沒留下呢?好人難道真的都沒好報嗎?”
她哪知道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忘記去調查往屆畢業生的資料了。
想到那個叫自己學姐的年輕人,他應該就是比自己低年級的在校學生吧,真的是傻啊,當時岸上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挺身而出的,你真把自己當英雄了麼?這下把自己也賠進去了,你的親人要是知道了,豈不是悲痛萬分。
為什麼我去學校讓教導處把在校生的資料全部搬出來,卻還是沒有你,你知道嗎?正因為有你這樣的傻瓜,生活才會有希望,那些自認為社會冰冷的人才知道還有溫暖。你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別人,但你卻什麼都沒留下,哪怕是一個電話號碼,一個名字。
當時自己雖然對他隻是驚鴻一瞥,但是他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白色的球鞋表示他的家境不是很好,如果真的是有錢人,從小在家裏嬌生慣養的,哪裏有這麼高尚的情操,奮不顧身的去救人。
鼻端飄來格子衫上淡淡的汗味,她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伸手在上麵輕輕摩挲,“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昨日洶湧的河流已經恢複了平靜,原本熱得如盛夏的初秋今天也已經有了涼意,護城河的廣場上擺著一些心形的蠟燭和鮮花,這都是市民們為田耀光祈福留下來的。
靜水深流,似乎在湊著一曲無言的悲歌。
此時的田耀光正在酣睡,沒有呼吸的酣睡。
他被洪流卷走之後,一直衝到了東部的深海裏,海水的侵泡並沒有讓他變得發紫發脹,因為他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宛如一個在熟睡中的嬰兒。
冰冷的海水似乎也變得溫柔起來,如枝條一樣的海草拂過他安靜的臉頰,頭上的黑發在水流的作用下不斷飄動。
“假如有一天我躺在那裏,眼前是無盡的流水,身邊有無數的魚遊來遊去,在我下麵的,是冰冷的石頭和沙土,而我隻能看著上方的水藻,懸浮在蕩漾的水麵,此刻的我一定是在海底。”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連串的短句傳進了田耀光的耳朵裏,他的意識像是受到什麼神秘的召喚一樣,仿佛來到了夢中,眼前是無窮無盡的黑暗,然後他朝反方向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了一束很耀眼的白光。有點像是在書上看到的南極光的樣子。
聽那些廟裏的人說過,當一個人死後,就會看到一道光,隻要你沿著光的方向走,就會到達天堂。
田耀光一陣害怕,“難道我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