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在為景寧梳妝打扮的時候,風衍灝的侍寢丫頭麗彤已經將麵見吳珠王該注意的禮節,該說的話,該注意的問題細細吩咐了,所以,風衍灝把手伸到眼前,說“走吧”的時候,景寧的心裏並不膽怯。
當踏上太子妃才能享受的級別的轎子的時候,身邊跟著的麗彤和芳怡的眼神已經大不一樣了,那一瞬間,景寧知道,自己來到這裏,要做的鬥爭已經不隻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了。
長長的宮巷寂寞無聲,當輕輕的腳步聲打在青石板的磚地上的時候,景寧覺得,自己的心也隨著那一聲聲輕輕的“叩、叩、叩”變得慢慢沉墜下去。
那一道道宮巷,輾轉回折,景寧不知道抬轎子的宮人走了多久,她隻覺得這長長的宮巷竟是那麼長,長到她生生有一種她再也走不到盡頭的錯覺。
終於,轎子停了下來,景寧靜靜的坐著,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手裏死死地握著那一塊兒玉佩,仿佛把所有都托付在了那一塊兒玉佩上。
“皇太子,太子妃覲見——”外頭宮人拖著長長的強調喊道。
景寧聽著那聲音卻是無動於衷,她覺得自己想是定在了椅子上一般,根本沒有站起來走出去的力氣。
風衍灝在外頭等了片刻,不見景寧出來,他便親自上前去請。周圍的宮人看見了,大為吃驚,要知道,皇太子身邊的美人如流,可他們從來沒有見到過皇太子為哪個女孩子彎腰屈膝過。
聽說新來的這個太子妃是苗疆那裏來的花娘,本是個不入流的舞女,還不僅是個啞巴,又是毀了容貌的。如此這般,人們對新太子妃的期待值一漲再漲,都想看看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究竟有什麼樣的手段,竟然能叫他們的皇太子對她如此寵溺。
當風衍灝終於不耐煩,伸手掀開景寧麵前的較簾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張靜靜的麵龐上,一雙沒有眼神的大眼睛,那死水一般的感覺,讓風衍灝望而生畏。
可是,就在他突然間闖進來的那一刻,景寧看到他眼睛裏的驚詫,忽然間就“活”了起來。
景寧站起身來,手作勢搭在風衍灝的手上,提著寬大的裙擺款款邁步,下了轎子。
吳珠的崇華殿,景寧的記憶裏依稀存留著模糊的景象。
那時候,景寧還小,跟著父皇和母妃來參加吳珠的喜宴。那個時候的吳珠王依舊年輕,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神采飛揚的氣韻,景寧初見他的時候,丹香王還拿了酒來逗她,辣的景寧齜牙咧嘴,不住地滋溜唇齒,猛灌水喝,卻是不哭的。吳珠王見了甚喜,大讚這丫頭有出息,以後定然是巾幗不讓須眉。
昨日的歡聲笑語仿似仍在耳畔,可如今看來,卻是大不相同了,當無意識的握拳動作觸及到手裏的玉佩的時候,景寧下意識地低了低頭,再抬頭,心裏已經被物是人非的情緒渲染的鼻腔酸酸的了。
風衍灝似乎看出了景寧的情緒有些不對,想要出言安慰卻礙於祖製,到最後不得不放棄,隻好用手攥住景寧的手,算是一點點安慰。
當景寧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量的時候,她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風衍灝,眼裏不動聲色,卻透露出探尋的模樣。風衍灝就那樣被景寧盯著,一動不動的樣子仿佛是一下子被凍在了那裏,無法遁逃。
兩人拾階而上,當看到大殿上端坐著的吳珠王的時候,景寧不知為什麼,原本風叔叔的模樣一下子就土崩瓦解,好像燒過了的灰燼,一下子便灰飛煙沒了。
“他竟然已經老到了這個樣子!”景寧靜靜地盯著吳珠王,難以置信地在心裏發出這樣的感歎。
“灝兒,你是怎麼回事?見到父皇也不曉得進禮?”吳珠王還沒說話,一旁坐著的皇後西林雲珍見自己的兒子和這個所謂的太子妃一副不知禮數的樣子,早已看不上眼開了口。
風衍灝見此,恭恭敬敬俯身施禮,道:“兒臣給父皇、母後請安,恭祝父皇、母後萬福金安!”
風衍灝拜見吳珠王風澤禕和皇後西林雲珍的時候,景寧就那樣兀自站在那裏,沉醉在往事裏無法自拔。風衍灝頻頻示意,景寧隻充耳不聞,由著他在那裏著急上火。
吳珠王看到景寧的那一瞬間,忽然間就想起了多年前,吳珠國與丹香國結盟時,自己親手送到丹香國的女兒——風月兒。那樣熟悉的眉目,那樣晶亮的、無所畏懼的眼神,讓風澤禕一下子就看到了落瀠站在那裏,安然獨立,淺笑熠熠。
西林雲珍早已看出景寧不同一般,可是,這樣能讓自己兒子不顧祖宗禮製,讓吳珠王不顧帝王威儀,在吳珠國的殿堂上,景寧還是第一個,這樣看來,西林雲珍倒是小覷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