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問了，隻不過，”我停下翻紙的動作，急忙把電話切換成擴音模式，切進微信裏麵，快速的發了條微信給耗子，接著和魏錚說，“他還沒給我回。”“也是，大晚上的，可能沒看見吧。”魏錚略帶嘲諷的說，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我。“嗬，嗬嗬。”我幹笑幾聲，很快靜了下來，可能我沒有順著他的話逗貧，格外反常吧，電話那頭的魏錚沒有繼續開玩笑，而是把話題引回了原先的方向：“總之，等耗子給你回音了你告訴我一聲，等你回來吃飯啊，是後天吧？”“是。”他沒有追問我興致不高的原因，讓我鬆了口氣，我現在根本不想多說話，更不想多解釋，隻盼著今天能快點過去，明天早點看到陸蔓的手機裏麵到底寫了什麼，也好了了我一樁心事。別看我好似尾巴著了火的老鼠，一刻也閑不住似的，等真把手機拿到了手裏，我反而有點近鄉情怯了，沒有立刻去看，尤其當著王警官的麵，我也不好意思顯得太猴急。“王警官，真是謝謝你了，”我對他伸出手，感激地說了句，話音剛落，一股難以名狀的尷尬就在我們兩個人之間蔓延開來，實在是兩人太不熟了，如果沒有這件事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說不準，“話說回來，王警官貴姓啊？”我撓了撓頭，第一句話就口誤，連忙吃了吐：“嗐，我是說王警官尊姓大名是？”“我叫王通，通宵的通，”王警官渾不在意的答道，“你的名字好記，李靖，隋唐英雄嘛。”“謬讚了。”我臭不要臉地表麵謙虛，實則自比了一把英雄。王通斜睨我一眼，估計也沒想到我的本性這麼順杆爬，但到底是見過世麵的，他沒什麼反應，隻說道：“有些事你自己想得開就好。男子漢大丈夫嘛，犯不著和個小女子斤斤計較，不樂意理她淡著她就得了，樂意理她就拉過來親個嘴，女人都是順毛驢，捋捋就好。”我用見鬼的眼神看著他，深覺這句話是話糙理不糙啊，到底怎麼著我得做個決定啊，老這麼不上不下的吊著哪行。“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看來酒是喝不成了，算了，以後再來B市別忘了找我。”警局門口，王通與我揮手道別。我捂著口袋裏的手機，在街頭漫無目的的遊蕩，走著走著，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小巷裏麵，巷口第一間門店是一間咖啡廳，店主是個男人，支了張躺椅在門口，邊曬太陽邊看書，間或揉一揉懷裏小貓的耳朵根。他身後是一間空蕩蕩的店麵，裏麵一個人也沒有。這種近乎靜止的景象讓我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決定在這裏梳理我的情緒。冬日陽光灑在靠窗的座位上，我拿出那個裝著塵封記憶的手機，像是拿著一張目的地不明的車票，不知道陸蔓會寫些什麼，不知道我看了，心之後會不會再次動搖。經過了那麼多事，我都不想再下什麼篤定的言論了，反正都會被打臉。“您的低卡咖啡。”店主親自把咖啡端給我，關切地問了句：“看您臉色不太好，沒事吧？”“沒事，就想自己待一會。”店主聳了聳肩，又坐回原位看書逗貓去了。經他這麼一打岔，我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些許，還沒有結果之前，幹什麼要想這麼多無謂的事，自己折磨自己呢，不如順其自然，這樣想著，按下了手機的開機鍵。不知道有沒有密碼，等待開機的時候，我又在那兒胡思亂想，不由得想到柯南裏麵一個情節，小蘭拿到了柯南的手機，努力了一晚上想要破譯開機密碼，一會是新一的生日，一會又yy是不是自己的生日，折騰了一溜夠才打開。如果陸蔓設置密碼，會是什麼呢？總不會是章魚小丸子吧。還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手機已經開機完畢。事實證明，我東想西想那些純屬是沒事找事，也不想想，就算原本有密碼，肯定也被那個騙子解開了，我現在隻慶幸那騙子沒設密碼，否則猜他的喜好……那我還是去刷機吧。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的圖標，一一看過去，一時不知道先看哪一個好。遲疑了一下後，首先打開了照片。“……這是什麼時候的了？我們去華山的時候嗎？穿著軍大衣都打哆嗦，我們兩個都跟難民似的……這不是我嗎？她什麼時候偷拍的……嘿，怎麼這張照片還在，不是說了太傻了，讓她刪了嗎……”照片貼滿了回憶的走廊，我順著那條走廊邊走邊看，很多我以為已經徹底忘記的往事，一件件的又湧上心頭。看完照片，我又打開微信，出乎意外的是，沒有退回到登錄界麵，而是直接進入了陸蔓以前那個微信賬號“人青”。多久沒見過這個賬號了？我在心裏感慨，翻開她與我的聊天記錄，最後保留的，是那個女騙子發給我的，和我借錢的信息。我往上翻動，看了一會後關掉，突然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從來也沒看過別人的手機，都不知道該看什麼，隨手點開音樂，瀏覽了歌單，又打開了郵箱，裏麵空無一物，並沒有關聯賬戶。秉著寧錯殺不放過的原則，我把能打開的app都開了一遍，甚至連appstore都沒放過，可實在沒東西可看啊，想到了那騙子的話，說手機裏麵有很多我和陸蔓的往事，這種文字性的東西，應該在備忘錄裏吧。打開一看，果不其然裏麵有一連串的備忘，從上到下按時間排列，我粗略一覽，發現幾乎周周都有，就跟周記似的。我劃到最下端，又翻回最頂端，統共有三四十篇，每篇都隻能看見一句半句，可就這一句半句都讓我的心漏跳了幾拍。因為即便隻是一鱗半爪，但基本每一篇都和我有關，動不動就是李靖這個，李靖那個的。我深吸一口氣，翻到第一篇，看時間是五年前寫的，那年我們已經上大四了，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和陸蔓剛在一起。她會寫些什麼呢？一開始寫道：【我談戀愛了，我要記下所有所有的細節，這樣的話，等以後頭發白了，記性也沒了的時候，還可以翻出來看，免得這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平淡無味，連最重要的愛情都是空白一片，什麼都沒留下。】我莞爾一笑，這口吻活脫脫是大學時期的陸蔓，現在的她，再也不會說這種天真又雀躍的話了。【我第一次看見李靖的時候，是在中國通史的公共課上。】我茫然而驚，不是在湖邊嗎？怎麼又變成在課堂？那節課發生了什麼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當時，他坐在第一排，穿了件土裏土氣的襯衫，被他整整齊齊地掖進了褲子裏，頭發偏分，像是民國的男學生，實在不怎麼好看。對於顏控的我而言，真真看不下去。】我老臉一紅，剛上大學那會，審美觀成謎，確實犯過不少不忍細看的錯誤，所以那段時期我的照片基本一張也沒留下來。【可是當時他坐在那裏，說起話來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和教授有來有往的逗貧，和教授相處的像忘年交一樣。探討問題的時候，身子坐得特別端正，認真的不得了。我一下子忘記了他的審美觀，隻顧著聽他說話。我從來不知道，有人能把那些枯燥的曆史講得那麼有趣那麼好聽。】少女情懷總是詩啊，作為當事人的我，看到陸蔓的描述都不覺有點羞臊，撐住額頭，深呼吸了一下，接著往下看去。【我想問問室友認不認識他，又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正好她讓我去看第一排那個總是在底下接下茬的人，跟我說他叫李靖，是二班的宣傳委員，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了。李靖？多奇怪，他父母為什麼要給他起這樣的名字？曆史上已經有一個那麼傑出的李靖了，他注定不會比那個李靖再優秀了，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給他造成困擾呢。】我沒想到陸蔓隻在知道我叫什麼時，就生出過這種古怪的想法，後來她也沒和我說過，原來她心裏有那麼多的秘密，一片心思被各種事拉扯的像蜘蛛網一樣又細又輕，如果她不說，我怕是一輩子也猜不透。我對她的日誌入了迷，像是在讀一篇精彩紛呈的懸疑小說。這時手機響了。【不好意思才看見，晚上給你打電話】這麼一句四平八穩的話真不像從耗子嘴裏說出來的，我雖然想不通他在忙什麼，這麼簡單的，問他周六或周日有沒有時間吃飯的問題，都得晚上打電話說，但我還是回了句好，然後接著讀陸蔓的備忘。【那堂課過後，偶爾我會在食堂或是球場看見他，每次他都是大笑飛揚的，特別有活力，好像全天下的難事堆在他麵前，他都能眼睛不眨的擺平一樣。人家常說，傾心是一刹那的事，我想我沒有傾心，隻是開始留意。直到在大明湖邊，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身後，和我說，我要是跳下去他一定會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