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終駐足於一間小屋前,顫抖著捅開門扉,弟弟就那樣筆直地躺在一張木製小床上,一動不動,其實剛看到他,雙梔就知道弟弟已經不在了,因為弟弟不喜歡這個姿勢睡覺。
雙梔一直定格在弟弟奔跑在明媚的陽光下,美好的少年、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生命力……
隻是仿佛一眨眼,就都不在了,全都不在了,找也找不回來,就這樣化成了塵土與雨水……
她忘記自己如何走出醫院,隻是深刻地記著當時下雨了,就像人們在卑微乞求時落下的淚水。
是啊。
沒有傘的孩子,更要學會努力奔跑。
不知道這種日子是用蒼白描寫好,還是用灰暗杜撰好。
這個世界太過暗淡,所以我們要創造出自己的世界。
事後這幾天雙梔都被反鎖在自己的房間裏,偶爾送食物的阿姨連正眼都不敢瞥一眼。在雙梔十四歲的某一天中午,送飯的阿姨遲遲未來,過了很久聽到門栓轉動時突兀的響動,父親粗暴地拽出她,後麵跟著很多家族的長者,其實這幾天雙梔也想通了很多事。
能夠淩駕於命運之上的東西,並非超人的天賦,而必然是堅毅的信念與不懈的努力。她不願一輩子吹海風曬日光,鹹魚也要有鬥誌與理想。
即使是這個偽善到讓人不斷譏諷的世界,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現實——鯊魚雖有撕碎一切的野性,卻也並非海獸之王!
然而雙梔還是料不到長輩們要帶自己去的地方,她不知道這是羞辱還是救贖。
路上顛簸了很久,雙梔下車的時候還依然有飄飄然的感覺,隨後就看到了醒目的三個大字,視線再也無法移開。
尼姑庵。
“大師,麻煩您給看看,這個小丫頭身上有沒有什麼髒東西?是不是被什麼妖魔啊什麼的給附體了?”
即便是再不願聽見,那些字眼還是如同空氣一樣無孔不入。
她看著這一群人的嘴臉,再看著自己。世界上天使與魔鬼的關係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麵,永遠背道而馳卻又未曾分離……
人的憤怒分為兩種,一種是熾熱的,伴隨著恨不得把對方剝皮抽筋的血色衝動,沁入骨血,深入靈魂,隨時都有可能猶如火色岩漿由內而外噴發而出。而另一種則是淡漠的,老死不相往來的淡漠,所有的愛與恨都早已忘卻,隻剩下恩斷義絕的冷冽。而現在的雙梔正巧把兩種憤怒巧妙地結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把殺人刀,焚燒了周圍的一切!
其實,時間並不能幫我們解決什麼難題,隻是不知不覺在一拖再拖中,那些原本想要的,那些磨人心智的憧憬與欲望,早已在時光高高揮起的鐮刀下片片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