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作明明知道他不會留宿宮中,簡離步子放緩,不重不輕的回道,“嗯”。
“殿下要去哪兒?”,由作其實想問簡離要去哪兒睡。
“回王府”。很快速且堅定的一個答複,由作不容置喙,他頓頓,隨後答,“是”。
琉璃殿,簡離是第一次來,但是他可以清清楚楚的說出從這裏到鬆雲園要路過那些地方。一個清明殿,兩堵牆,一座流水橋,一個巍水閣,一個合歡殿,一個摘星樓,一個慧阾堂,還有最後兩條轉角的路。
其實也不遠,這個路程比皇宮到淮王府要近得多,可是簡離絕不會去。
他害怕麵對,他不敢直視自己做過的錯事。已經在夢裏受折磨,他不願在現實裏還要麵對那些殘忍的過去。作為兒子,他卻打了自己的母親,這怎麼忘?怎麼原諒?
過了兩道宮門,由作知道簡離心意已決,他趕上前,“我去讓人安排步輦”。由作讓轎夫離開,但是他不可能讓簡離走回去,宮裏有轎子,在宮門口的一間屋子裏。
“不必了,走走路吧!”,簡離攔下由作,他如墨如星的眼睛望向由作,語氣沒有那麼強硬,倒是有些商量的意味。
由作點頭。“好”。
出了宮門,簡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腰間的那些配飾悉數摘了,他一把拋給由作,“你若不喜歡拿著,那就扔了”。
由作剛做了個要拋開的動作,簡離便攔下了他,“等會兒”,他拿過那一連串東西,香囊,玉墜子,腰包……一一理好。
由作雖不理解,但也沒有多問。
走了約摸半個時辰,簡離零散的放在路邊。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忍了許久,由作還是問出口。
簡離是受過苦的人,他心知那些他不喜歡的東西大抵是值些錢的。他沉默了許久,而後慢慢道,“皇宮附近沒房子,會路過的也都是王公貴族,這一片區域都是些窮苦人家,最大的分界線莫過於此,把這些東西扔在這裏比隨意拋掉有用處……”。有幾次無意看見轎子外的風景,簡離暗暗記在心裏。
一半奢靡,一半貧苦,這樣的兩極分化存在已久,可是看到的人不多,願意去理會的人也不多,有能力的人往往少了看見這一切的眼睛和“多管閑事”的想法。
走了許久,簡離慢下來,他看著眼前陌生的地方,眉間的川字慢慢變深。
簡離不常出來,出來也大多是坐轎子,他走著走著就不認識路了,他知道按照由作那個性子,估計是願意陪他走彎路也不會提醒他的……他今天有些貪杯了,吹了吹風,酒醒了,但是困意卻上來了,沒辦法他停步回頭。
由作默默跟在後麵,他見簡離停下,便也跟著停下。看著簡離狡黠的輕笑,他頓時領悟,“殿下走錯了兩條路口,可能要多走一個時辰了……”。
“領路吧!”,簡離歎口氣。
“不過,誤打誤撞殿下走了小路,從前麵那條路轉彎走小巷子可以不用半個時辰就到王府!”。由作是故意的。
簡離嘴角輕輕抽搐,他來不及生由作作弄他的氣,他憋住氣,鼓起腮幫子,“領路!”。
話不多說,由作率先開路,月色下,兩條影子,一前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