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理再次進來的時候,由伽依舊沒醒,不過臉色已經大好,沒有昨日的潮紅,眉頭也平順下來。
他走近由伽的床邊,放下早飯和湯藥,伸出手背撫上由伽的額頭,感覺不再燙了,他放心的笑了笑。
前一刻,程理還在為由伽已經好轉而開心,後一刻,他卻因為由伽嘴裏吐出的話而立即變臉。
由伽的嘴巴不時的閉合,一些零星碎語從嘴巴裏不時的冒出來,於別人而言,隻是一些夢魘中的說的胡話,可是程理卻不會這麼認為。
“不是……不是……怎麼會是……意外……不……不是……”。
“叔叔,父親……父……姑姑……沒有……不會的……不會的……叔……”。
“……不要……不……不可能……不要去……不要丟下我……崇兒不想……不想一個人……”。
“火……好熱…………叔叔……”。
程理瞪大眼睛看著躺在床上不時細語的由伽,一字一句他都聽得清清楚楚,即便由伽說得含糊不清,即便由伽說得斷斷續續,即便由伽說得隻是隻言片語,也足夠讓他惶恐不安。
看著由伽略顯痛苦的臉,程理又是害怕又是心疼,他怎麼能不忘掉呢!他怎麼能選擇銘記呢!
程理回頭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門,又看了一眼由伽,最後轉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向四處看了一下,確定無人後再次關上房門並且上了門栓。
關緊門窗以後,程理回到由伽床前,伸手輕拍了拍由伽的臉,嘴裏念道“由伽!由伽!醒醒由伽!起來吃藥了,快醒醒!由伽!”。
由伽皺了皺眉,隨著程理的拍打,他的頭向著裏邊晃了幾下,不一會兒便睜開了眼睛。
由伽掙紮著掙開眼睛,費力的抬起眼皮,睜了幾番之後,他完全掙開眼,在程理的幫扶下坐起身來。
程理幫他拉起被子蓋好,隨後又把食盒裏的藥和早飯端出來,整個過程一句話也沒說。
由伽感覺眼睛還有點沉重,他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程理將藥端到他麵前,輕聲說“最後一貼藥了,你快喝了吧由伽!”。
由伽愣了一下,正要去端藥碗的手也顫了一下。
程理無視他的表情,直接將藥碗放到了他的手中,又扶著他的手,將藥碗送到了嘴邊,漠然道“來王府一年多了,還不能習慣?”。
由伽眉尖一挑,順著程理的手喝下了藥碗裏的藥,一次喝完,一滴不落,苦味在嘴裏蔓延開來,他嘴角卻掛著一絲自嘲的輕笑。
程理接過他手裏的藥碗,隨手放到了床側的木台上,又從袖口裏拿出手巾遞給由伽。
由伽沒有接過,直接用舌頭舔了一下嘴角,末了用上牙齒狠狠的咬著劃過自己的下嘴唇“十四年都被人叫做程崇,一年就要我習慣別人叫我由伽,會不會太諷刺了點?”。
程理伸手用手巾擦了擦由伽的嘴角,隨後說道“以後不會有人叫你程崇,程崇會被人忘記,所以你總會習慣的!”。
由伽猛的側過頭看著他,瞪大眼睛問他“叔叔也會忘記!”。
程理低下頭,抽回自己的手,將手巾塞進袖子裏,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他低沉的回複道“會忘記的,一切都會忘記的!”。
由伽抓住程理的臂膀,定定的看著他“崇兒不會!崇兒怎麼都忘不了!”。
程理無力的看了他一眼,無奈的說道“由伽,你早就已經不是程崇了,你明白了嗎?”。
由伽鬆開手,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盡可以叫我由伽,但是我絕不會忘記我自己的名字!”。
“我不管你想怎麼樣,但是,我一定要告誡你,在所有人眼裏,你早就已經是由伽了,隻是由伽你懂嗎?嗯!”程理看著他,一眼不眨的說出這樣的話。
由伽癱坐在床上,別過頭去,悶悶道“我一直都有懂你,可你有試著懂我嗎?”。
程理不再理會他的話,而是轉頭把清粥端到了他的麵前“別說了,你剛剛喝完藥,時間差不多了,你昨天一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快先把粥給喝了,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