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暖玉閣。

沈亦忻站在窗前,門外紅燈的照耀下,入眼是滿地落紅,這秋天還真是一個讓人感慨良多的季節。有多少人聚散匆忙,又有多少人思念成狂。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悲歎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宛若將一件淡金色披風披在沈亦忻的身上,一陣暖意傳來,沈亦忻便也收回了思緒。

走到書桌旁,纖手劃過紅木筆架,隨手便挑起一枝毛筆,宛若早已經鋪開一張宣紙,宛霖在一旁挽袖磨墨,黑墨滲透在水裏,漸漸暈染了整個硯台,沉沉的,似有千斤重。

攬筆沾墨,輕點素紙,筆尖瞬間劃開一抹墨香。臻首低垂,墨絲輕挽,目不轉睛,起起落落間,墨色沾染宣紙,隻留下一陣上下飛騰著的淡淡餘香。

秋草萋萋絲竹響,寒林寂寂綠琴殤。

淺渡浮生終須盡,春閨人忘客他鄉。

清墨成濁獨思量,素手迎風念癡狂。

一曲難散無紅妝,半世蒼茫臥殘陽。

落筆已是半天,沈亦忻卻是望著一紙悲秋詞發愣,眉目間染上淡淡愁緒,在燭火的照應下不禁讓人心疼,看的宛若和宛霖心裏也泛起陣陣哀愁,小姐近來好似多了些解不開的愁思,隻是天天跟隨在小姐身邊卻並未有什麼愁人的事情發生,這倒是讓她們難解。

宛霖看了看那張滿滿都是寂寥的宣紙,驚覺這並不是小姐平常寫的王體行書,卻是一種沒有見過的圓厚盈豐的字體,橫淡豎重,似有一股開闊之氣,隻是,這樣雄渾的字體小姐是什麼時候學會的?還用來寫悲秋詞?抬頭望向宛若,她也是一臉的疑惑。

忽然一陣清風吹來,原本安放在桌麵的宣紙竟輕然飄起,隨著這樣一陣無名風飄向了窗外,越飄越快,眼看就要消逝在夜幕中。宛若身影一閃,躍窗而出,奮力追著那張紙,也隨著消逝在了眼簾中。

沈亦忻驚醒,才發現自己已經失神許久,輕歎一聲,好好地,怎麼就走神了呢。吩咐宛霖關上窗,便起身走向房門。

輕推開門,月光點點,透過樹枝椏,斑駁地照在地麵上。

長身白衣,紅帶錦袖,高華之氣瑩然其上,眉目清朗,神情專注,唇形優雅,瞳光深邃流轉,似在不意之間便吸人入甚,如墨發絲用一隻木檀簪子挽住,卻依舊隱藏不了那如珠玉般的光華,雲淡風輕地站立在院中,天地都失了顏色。他似驚濤駭浪中遠處寧靜的燈光,能夠衝開黑暗引人注目給人希望,就是這樣的一個素衫男子,沈亦忻竟然能從他身上讀出溫暖。

沈胤城無奈地扶著額頭,揚了揚手中的紙張,無不感慨地說,“七妹妹眼中隻有大哥,沒有我這個六哥嗎?站了許久,也不見你把眼神放在我身上。”

沈亦忻這才發現院中竟然不止一個人,還有那個笑得興致盎然的沈胤城和剛剛追出來正一臉戲謔的宛若,不禁瞟了一眼沈胤城,嗔怪道,“誰叫你穿成這樣,天色太黑,我眼神不好。”

沈胤城頓時無語,望著身上的黑衣,隻能在心裏腹誹,若不是有事,我也不會穿成這樣。隨即又笑意盈盈地說,“沒有想到七妹妹做的詩如此好,六哥我還真是佩服。”說完又晃了晃手中的東西。

原來詩被他拿走了,可是為什麼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沈亦忻會有想要抽人的衝動,身形一晃,便衝向沈胤城想要奪下他手中的詩,雖然來到這裏沒有多少時日又呆在王府裏沒有練功過,但是速度卻比想象中的要快,那些口訣就像腦海中深深烙下的印記,不用猶豫便知道如何行事,像是練習了很久,從未忘記。

沈胤城從未看見過她出手,如今見到氣勢洶洶鋪麵而來的沈亦忻,驚訝於她的速度便有些發愣,但在片刻間就回複之前笑嘻嘻的樣子,也來了興致,身影一閃便跑到了一旁,速度極快。

沈亦忻氣惱,立刻轉變方向追著沈胤城的身影而去,追追逐逐間便上了暖玉閣的屋頂。看著前麵的人,沈亦忻轉眸一想,便穩住身形,嗔道,“不玩了,不玩了,六哥就知道欺負我,我再不理你。”說罷側身不再看那人,一臉的責怪和不爽。

沈胤城沒有想到她會耍賴,便也停了下來,狹長的眼眸裏仔細打量著她,這個七妹可沒有那麼容易認輸的,怎的如今沒多久就泄氣了?看著她一臉的受傷,沈胤城不忍心,將手中捏著的紙遞了出去。沈亦忻無動於衷,也沒有伸手去接著,依舊嘟著嘴站著。

沈胤城見她依舊不動,得有些詫異了,不知道這丫頭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又向前走了一步,依舊伸著手遞出,“給你。”

沈亦忻斜眼一看,不接。

兩個人就這樣在初秋的夜裏,兩廂站立對峙著。

院中的沈連城背手而立,唇角帶笑,抬頭看著站在屋頂上的少女,穿梭而過的風吹著她的裙擺,未被束起的青絲隨風飄揚卻並不淩亂,素衣素顏,膚若脂白,眉似畫染,婉約精致的側臉在夜色中格外分明,竟有種如神似仙的感覺。這身形多年未見,卻從未變過,依舊這樣地亭亭。臉上笑意更深,流光溢彩般瞳光流轉,下一刻身形如鬼魅般晃動,轉眼就飛到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