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苦亦有樂？”
拓跋浚口中喃喃自語。他接過司徒大人雙手遞過來的劍法拓片，心中竟有些許的悵然若失！舉目再視司徒大人的身影，他正隨太後踽踽出了太極門。
苦樂！拓跋浚長歎了口氣！這些於一個失憶君王而言就若此刻西天的霧靄，飄忽遊離不定。哪個是霧？哪個是藹？那些個承載著苦樂的前塵往事又在哪裏？一時間他也是塊壘疊胸，欲要喚住司徒大人問個明白，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們熟知自己的一切，可自己卻陌生了所有！
不過此刻的拓跋浚清楚地知道他的這個“師父”多少有些落寞，他許是在為南宮劍法的落敗而暗自神傷吧！
他本可以數招製勝，可他終歸還是不忍。在劍與劍的撕扯碰撞中他忽覺這個恩師竟比以往親切了幾分！反而是婉立一旁的“親母”倒愈發的生疏起來。他故意周旋了好久，好似在跟逝去的過往較量一樣——他試圖抓住什麼，卻隻能看著它們在流動的劍光中溜走。
他又能憶起什麼呢？
低頭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拓片，他微閉的雙目中竟又幻化出了無數之像。紛湧而來的是在穀底揮舞著的雌雄軒轅，崖壁上鐫刻著的小人亦跳將了出來，隨他而動；或許還有另一種無以言表的物什在眼臉下晃來晃去！拓跋浚額上青筋暴起，他痙攣地捂住了雙眼——平沙大漠，戈壁淺灘！
“小昭，朕以前除了這宮中，還在別處呆過麼？”拓跋浚脫口而出。
“是！皇上自幼就跟著司徒大人，那時的南宮府在西涼邊關。小昭就是在皇上戍衛廉頭堡之時得遇聖上的啊！”
“西涼邊關？廉頭堡？黃沙戈壁！怪不得！”拓跋浚踟躕著。
“皇上可想起了什麼？”小昭驚呼！
“並不確切，隻是些模糊的幻像罷了！”拓跋浚一臉的迷惘，他轉過身，愣愣地盯著小昭的雙眼，又問道：
“司徒大人講的有苦有樂，可是朕在西涼受了諸多苦之意？”
西涼四季風沙，冬日苦寒；邊關戰事頻仍，民不聊生，小昭豈能不知！他點了點頭，但亦隻停了片刻，又搖了搖頭。
“但講就好，你這點頭搖頭的是何意來？”拓跋浚笑道。
“皇上在西涼過得甚是灑脫如意，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出了西涼，來到這宮中反而苦了——”
拓跋浚似也會意。他抬頭逡巡著周遭，層宮疊苑，飛簷鬥拱，頭上的天穹確也促狹了些；或許若有那一二大臣作梗於朝中，他許亦要覺出苦來。
“朝中可有佞臣賊子？”
“皇上是說那宗愛劉尼之輩麼？”
“此二人何人？”
“宗愛為當國太師，劉尼乃為其麾下中兵，不過此二人及其黨羽早已在皇上出宮之前就被皇上一網打盡了。”
“宮中傾軋之苦——”拓跋浚歎道。
誰知小昭的頭卻擺得更似個撥浪鼓了。
“此等朝中雞毛之事於皇上來說又算得了什麼！皇上的苦並非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