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 冰火兩重(2 / 2)

“閭娘娘健忘了不是?先皇後赫連出自禦女苑,這些個白石頭可不是取白首不相離之意!”

“多少個春秋就這麼過去了,閭兒都過迷糊了。”

閭氏和修敬尚宮的閑話遠遠地飄來,子陌的胸口發出一聲沉悶的悲鳴。多少個春秋?多少個數不盡的孤苦?他緩緩轉過身,她們二人已沒入了那黝黑的宮道,月光下兩行漸行漸遠的影子,終歸化作了子陌臉上兩行流淌不已的清淚——

母子連心,又哪裏有無盡的恨!

阡兒在先皇下葬的前一日暈倒在了靈堂。眾命婦手足無措之時,聞聲第一個奔來的卻是新皇拓跋餘。

他推開攔在身前的皇侄拓跋浚,不由分說攬腰橫抱住她衝出靈殿,一口一個息貴嬪地叫著。

“息貴嬪身側誰人服侍來著?”安堂之內新皇強壓著怒氣。

“回皇上,三秋跟了昭儀娘娘之後,這幾日諸事繁忙,娘娘還未顧及找新侍奉之人。”六書在旁唯唯諾諾。

這當口阡兒已喝了幾口太醫煎熬的參湯,慢慢地轉寰了過來。她聽聞又要找什麼侍奉之人,慌得就滾下榻來,倒地直向上叩頭:

“皇上,先皇的大喪要緊,阡兒什麼都會,不用人侍奉。”

阡兒想起應彩等一眾即將殉葬的宮婢,心下淒然。她理了理孝服,似又要強站起去靈堂守靈。六書最懂得眉眼高低,當今新皇對這個先皇的遺貴嬪如此在意,她亦不得不對貴嬪另眼相看,她上前攙扶住一搖三晃的阡兒,沒曾想被阡兒一把推開。

拓跋餘哪裏見過如此性情剛硬之佳人,都傳先皇父對她言聽計從,三千寵愛,今日一看她對先皇亦是情意有加,恪盡妃職。拓跋餘慣會風花雪月,阡兒的這番冷臉反倒令他最初的始亂挑逗之心漸漸淡了下來。她每個眸子裏都汪著一潭如夢似幻的秋水,於晶瑩剔透中夾雜著絲**說還休的哀愁。這哀愁直流淌到她那微翹的鼻尖,鼻尖凍得青紫,她冷麼?拓跋餘從未有過的憐愛之心油生,他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撫慰眼前這個他從無法近身的先貴嬪了——她真是這世間絕美!

“如此深秋料峭,無人在你身邊照料,若有什麼閃失,朕怎——對得起先皇。”安堂上尚有一二宮婢,拓跋餘清咳幾聲,那些滾了蜜的到嘴邊的情話又繞了回來。

六書掩嘴而笑,她招呼著幾位宮人一一退出了堂外。他已貴為天下之主,世間女子焉有天子想得而得不到的?

安堂之內龍涎香燃得正濃,新皇拓跋餘以廣袖罩住撲麵而來的嫋嫋香氣,放於鼻上深吸了一口氣,他等著地下佳人再次輕啟櫻唇。

堂外一陣輕微的喧嘩,隱隱聽見六書的低語:

“浚王子,皇上在內小憩。”

可她哪裏攔得住子陌,隻聽子陌在外朗聲道:“皇上,已到子時,該為先皇上交子之香了!”